長相思

納蘭性德

【原文】

山一程，水一程[1]，

身向榆關那畔行[2]，

夜深千帳[3]燈。

風一更，雪一更[4]，

故園無此聲[5]。

聒[6]碎鄉心夢不成，

【注釋】

[1]山一程、水一程，即言山長水遠。程：道路、路程。

[2]榆關：即今山海關。那畔：即山海關的另一邊，指身處關外。

[3]千帳：形容軍營之多。帳：軍營的帳篷。

[4]風一更、雪一更：意思是整夜風雪交加。更（gēng）：舊時一夜分五更，每更大約兩個小時。

[5]聒（guō）：聲音嘈雜，使人厭煩。

[6]聒（guō）：聲音嘈雜，使人厭煩。

【作者】

納蘭性德（1655～1685年），葉赫那拉氏，字容若，滿洲正黃旗人，原名成德，避太子保成諱改名為性德，一年后太子更名胤礽，于是納蘭又恢復本名納蘭成德。號楞伽山人。清朝著名詞人。父親是康熙朝武英殿大學士、一代權臣納蘭明珠。母親愛新覺羅氏是英親王阿濟格第五女，一品誥命夫人。其家族——納蘭氏，隸屬正黃旗，為清初滿族最顯的八大姓之一，即后世所稱的“葉赫那拉氏”。納蘭性德的曾祖父，是女真葉赫部首領金臺石。金臺石的妹妹孟古，嫁努爾哈赤為妃，生皇子皇太極。

納蘭性德是清代最為著名的詞人之一。他的詩詞不但在清代詞壇享有很高的聲譽，在整個中國文學史上，也以“納蘭詞”在詞壇占有光采奪目的一席之地。他生活在滿漢融合的時期，雖出生貴族家庭，以及平日常侍從帝王，卻向往平淡的生活，其特殊環境與背景，加之他個人的超凡才華，使其詩詞的創作呈現獨特的個性特征和鮮明的藝術風格。他的詞以“真”取勝：寫景逼真傳神。詞風“清麗婉約，哀感頑艷，格高韻遠，獨具特色”。著有《通志堂集》《側帽集》《飲水詞》等。

【賞析】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三月，康熙帝出山海關至盛京祭告祖陵，納蘭性德隨從。塞上風雪凄迷，苦寒的天氣引發了納蘭對京師中家的思念，寫下了這首詞。

這是一首思鄉詞。詞的上闋，詩人點出了行程和路途的遙遠，一個“那”字，表現出詩人遠離家鄉馬不停蹄地向關外行走時，對家鄉的依戀與渴望，離愁別緒隨著漸行漸遠的腳步逐步浮現。“夜深千帳燈”一句，取景新穎壯闊，將夜幕下千帳競立、萬燈閃爍的場景栩栩如生地呈現在讀者眼前，顯得無比雄壯與豪邁。然而遼闊的燈光與思鄉之情是聯系在一起的，當詞的下闋延伸到“風”、“雪”時，那雄壯與豪邁的場景中便多了幾分清冷與寂寞。它們讓人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故園窗前溫馨的燈火。比起故園的燈火來，此時的情景多了幾許寒冷，少了幾許溫情。詞的末尾，一句“故園無此聲”，使得濃烈的思鄉之情躍然紙上。是什么聲音讓詩人深深牽掛、念念不忘？是妻兒的嬌聲軟語，還是故園柔風細雨的呢喃？讀者無論如何猜測與想象都不為過。整首詞無一句寫思鄉，卻句句滲透著對家鄉的思念。

詞中描寫詞人在外對故鄉的思念，透露著情思深苦的綿長心境。全詞純用自然真切、簡樸清爽的白描語句，寫得天然渾成，毫無雕琢之處，卻格外真切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