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鑒賞
作者: 曹增渝
大岡信
沒有目標的夢的過剩,我因為愛而被奪了夢。在傲慢的心的角落,有宛如少女額上的傷疤似的裂痕。如同從拋棄在防波堤下的金槍魚頭上吹來的血煙,遠遠地,真真地,悲哀從那里吹來。
在搖搖晃晃的街市上,走過幾個年幼的面孔。眼睛圓瞪瞪地全鉆進了墻壁之中。他們已經沒有腳步聲,只有養得肥大的耳朵,在風中擺動。
街的潮氣,不是養育了向日葵,而是養育了地苔,在人們的心中。地苔上撒著玻璃。流著血。寂靜的夜,水溢出了燒瓶。淋透地苔。培育地苔。它比血還清澄。
腫脹的天空。腫脹的水。腫脹的樹。腫脹的肚子。腫脹的眼瞼。腫脹的嘴唇。瘦的手。瘦的牛。瘦的天空。瘦的水。瘦的地。肥的壁。肥的鎖。誰肥。誰。誰瘦。血瘦。天空是救。天空是罰。它比血還清澄。天空比血還澄清。
沒有目標的夢的過剩。我因為愛而沒有了夢。
(蘭明 譯)
大岡信的詩風曾深受超現實主義的影響。這篇《青春》也許是一個突出的例證。這里的形象世界并非對現實的清醒反映,而是來自夢幻的啟示。
首創“超現實主義”一詞的法國詩人阿波利奈爾指出:“當人想要模仿行走時,他卻創造了絲毫也不象腿的車輪。這樣,他便不知不覺地做了超現實主義的事情。”這段話的意思有兩層:第一,超現實主義并不等于對現實的脫離;第二,他們在表達對生活的感受時,主張充分發揮人的創造性的想象力,而反對簡單地模仿自然。一些超現實主義作家在創作中舍棄對現實的直觀反映,而寧可利用夢幻來窺探人們內心的秘密,想來就是這一思路合乎邏輯的發展。
《青春》的開頭和結尾都集中于對夢的談論。一方面是“沒有目標的夢的過剩”,另一方面卻是因為愛而失去了夢,這種夢境的傾斜顯然喻示著一種特殊的精神氛圍對正常心態的排斥和擠壓。這就奠定了這篇散文詩的基調。
在接下來的文字中,我們發現,一大堆畸形的、殘缺的、病態的形象碎片代替了通常意義上的青春幻夢,代替了對生活的熱愛和對未來的憧憬。在這里,年幼的面孔上沒有天真和熱情,只能看到“圓瞪瞪地全鉆進了墻壁之中”的眼睛和“在風中擺動”的“養得肥大的耳朵”;“街的潮氣”,不是養育了挺撥美麗的向日葵,而是養育了滑膩的地苔,上面還“撒著玻璃”,“流著血”;然后是一片腫脹的世界和腫脹的人體,一片瘦弱的世界和瘦弱的血……意識此刻似乎已經進入了某種譫妄狀態,沒有理性的引導和監督。然而,你卻難以否認,這一切都透露出一種深深的失望和悲哀。也許,這正是作者想在這篇作品中傳達的全部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