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與白楊》鑒賞
作者: 張俊山
唐弢
在春天里我愛繁枝密葉的垂柳。
試設想溪邊湖畔,當黃昏推出新月,水面浮上薄霧的時候,有三兩柔條,在銀光里飄拂,且不說棲鶯系馬,曾綰住離人多少相思,只看她淚人兒似的低頭悄立,恰像有一腔冤抑,待向人細訴。
你曾為她的沉默而動心么?
在秋天里我又愛蕭蕭的白楊。他是個出色的歌者。風前月下,拖著瘦長的身影。似流浪的詩人,向荒原躑躅,獨個兒與地下人為鄰。興來時引吭高歌,更無須豎琴洞簫,有墻下的促織與田間的絡緯相和。你不聽見那曲子么?郁勃蒼涼,如猿鳴狐啼,聆余音哀囀,小樓一角,正有人潸然淚下哩。
你的眼角濕了,是為了他的孤獨么?
在歷來的詩文中,以“楊柳”為題材的篇什難以計數。能將這“古老”的題材翻出新的花樣,就不失為文章高手。
唐弢的《垂柳與白楊》就是一個相當成功的嘗試。這篇散文詩不僅以其體裁形式迥異于“詩”和“散文”,成為同一題材的新的形式建構,而且其運用擬人手法描景狀物也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僅就后者而論,它就是一篇新穎之作。
詩人的喜愛垂柳和白楊,是各有所鐘的。對于垂柳,他鐘情于其哀傷的“沉默”;而對于白楊,則卻是感動十其“孤獨”了。“垂柳與白楊”作為兩個意象,都被詩人賦與特有的人格精神,運筆著墨之際,著意突現其各不相同的形神特征。
寫垂柳的“形”,抓住其柔美的姿影,以朦朧的背景襯托其曼妙“飄拂”的動態形象,而后以傳神的筆觸刻畫其“淚人兒似的低頭悄立,恰像有一腔冤抑,待向人細訴。”寥寥幾筆,寫出了一個柔弱怨女的精神風采。
寫白楊重在其“流浪詩人”的神韻。這“詩人”是“孤獨”的,“風前月下,拖著瘦長的身影”,“向荒原躑躅,獨個兒與地下人為鄰”。這幾筆雖是外部形象的描畫,卻隱隱傳出了這位“孤獨”詩人的心緒,已是神態宛然的筆墨。而接下去寫其“興來時引吭高歌”,那歌韻里更飽含著這“孤獨”詩人的悲涼情愫:
你不聽見那曲子么?郁勃蒼涼,如猿鳴狐啼,聆余音哀囀,小樓一角,正有人潸然淚下哩。
白楊“郁勃蒼涼”的歌聲致使倚樓人“潸然淚下”,那“余音哀囀”之狀可想而知。正面描繪和側面曲寫兩種筆墨交織在一起,曲盡其妙地傳達出“歌者”凄苦心情,這也是十分傳神的。
總之,詩人將“垂柳”和“白楊”人格化,不僅比擬自然而貼切,而且都臻至形神逼肖,因此詩篇描繪物態物象就生動感人。“你曾為她的沉默而動心么?”“你的眼角濕了,是為了他的孤獨么?”當詩人依次提出這兩個反問的時候,讀者當然會予以肯定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