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途中偶成·郭登》原文與賞析
郭登
白璧何從摘舊瑕,才開羅網向天涯。
寒窗兒女燈前淚,客路風霜夢里家。
豈有鴆人羊叔子,可憐憂國賈長沙。
獨醒空和騷人詠,滿耳斜陽噪晚鴉。
郭登(?—1472),字元登,濠(今安徽省鳳陽縣)人,一生中官場蹭蹬,沉浮不定。明代宗景泰(1450—1456)初年,官右都督,以功封定襄伯。英宗復位(1457—1464),因事謫戍甘肅。憲宗即位,詔復伯爵,充任甘肅總兵官。
從詩中反映的內容看,這首詩可能作于詩人因事獲罪、貶為都督僉事、遠戍甘肅而途經保定(今河北省保定市)時所作。詩作通過詩人在征途中思念家人和追溯古人,表現了自己遭貶后的怨憤之情。
開篇,詩人懷著無比沉痛悲憤的心情,以白玉自比,說明自己因獲罪而貶官遠戍:我本來是無瑕之玉,何從找出毛病來呢?剛剛審查無罪而獲釋放便去遙遠的邊疆任職。詩人以“白璧”自喻說明自己潔白無瑕。“摘舊瑕”是點明禍從天降,乃是莫須有的罪行而貶謫。“何從”二字透露出詩人的怨憤之情。“羅網”比喻朝廷中的邪惡勢力。無辜地被投入羅網已是怨憤之極,逃出“羅網”而又要走向“天涯”, 可謂是怨上加怨,怨恨至極。在惡風滿天、冰霜遍地的貶戍途中,他想到了什么呢?他一思家人,二憶古賢。他想到了在寒窗前、青燈下的兒女們正在為自己的不幸貶官遠行而流淚哭泣;他想到了羊叔子被人誤解和賈誼遭到權貴的排斥而謫居長沙;他還想到了憂國憂民的屈原竟葬身汨羅魚腹。詩人連用三個典故,借典述懷明志。羊叔子即晉朝的羊祜。羊祜同忠于吳的陸抗相對峙,然而陸抗對他的為人極為贊賞。有一次陸抗生病,羊祜派人饋贈藥物給他,有人勸陸抗不要吃,怕藥中有毒。陸抗說:“羊祜豈鴆人(以毒藥害人)者!”賈誼曾是漢文帝的博士,后官至大中大夫。他因主張改革政制,遭到權貴的排斥,貶為長沙王太傅,后人稱之為賈長沙。詩人以羊祜與賈誼自況,表明自己對朝廷已是一片忠心,不料竟遭貶官,表達了自己滿腔的怨憤之情。未聯“獨醒”典出《楚辭·漁父》中有“眾人皆醉我獨醒”之句。詩人和“騷人”屈原之“詠”,表明他與屈原在思想上產生了共鳴。詩人在用典之后,以“滿耳斜陽噪晚鴉”的環境描寫渲染氣氛:在夕陽西下的保定途中,兩耳聽到的是烏鴉不斷的鼓噪聲!烏鴉的叫聲是不祥之音,悲涼可怕的環境更增添了詩人心中無限的怨情。
虛實相生是此詩主要特色。通常說,近景實,遠景虛。詩人寫“客路風霜”足實寫,而“夢里家”的“寒窗兒女燈前淚”是想象之中的描寫,應是虛景。詩人引典明志是虛寫,而“滿耳斜陽噪晚鴉”則是實寫,虛實相生,相映生輝,皆成妙境。它給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想象余地、加深且加濃了詩人所表達的怨憤之情的份量,具有深厚的藝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