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詩村和詩意城市
《桃花詩村和詩意城市》
成都凸凹
成都凸凹,又名凸凹,本名魏平。詩人、小說家、編劇。1980年代中期步入文壇,1998年入中國作協。成都文學院終身特約作家。出版有長篇小說《甑子場》《大三線》、中短篇小說集《花兒與手槍》、詩集《桃果上的樹》《蚯蚓之舞》、散文隨筆集《花蕊中的古驛》《紋道》、批評札記《字簍里的詞屑》等書20余部。
混到這把年歲,這個份兒上,應該說已獲擁過不少的身份指認,主席、主任、會長、主編、秘書長、總經理、董事長什么的。但我最看重最心儀的卻是“村長”這個稱謂。沒錯,我是中國桃花詩村的終身村長。
桃花詩村坐落在成都市龍泉驛區山泉鎮境內,是2005年桃花盛開時開的村。幾年下來,在桃花與詩的糾葛、交手和作用下,成為了4A景區。詩村有了些名氣后,一些是朋友不是朋友、因公不因公的主兒就時不時爬上龍泉山,進村走走逛逛,而我則順理成章成了陪客。走著走著,看見一些村民村干部跟我熱情招呼,他們就一定會說,厲害啊你這村長,管這多人這多地。而我也總是說,這個村行政上其實叫桃源村,桃花詩村只是鎮子上和村上為它新添的一個名兒,而在村里,我這個村長不管人不管地不管事。眾皆不解,問我管啥。我隨手把流沙河先生題寫的刻在山壁花崗巖上的“中國桃花詩村”幾字指了指,說我只管這個村子里的詩,包括詩人、詩事、詩刻、詩誦,以及看不見摸不著的詩風、詩味、詩情和詩意。他們笑了,我也跟著笑了,只不過他們在笑他們的,我在笑我的。
出村,下山,又回到了現實。現實中的我,渴望有山中的那座村莊,那個長得像晉人陶淵明一樣的田園。
其實我對一座詩意村子的向往、景從和不舍,亦是我對一座詩意城市的呼喚、走近和等待。就我蟄身的成都地盤而言,盤點有形的詩歌文化景點和事象,除了杜甫草堂(含浣花溪詩歌文化走廊),除了桃花詩村,還可以數出司馬相如在琴臺路和邛崍、薛濤在望江公園、李德裕在新繁、陸游在崇州和彭州、楊升庵在新都的遺存,也還可以數出《星星》《草堂》等重要的詩歌刊物和一些有影響的詩歌活動,更可以開出一長串古今知名詩人的名單。放眼國內大城,就含詩量而言,成都當處翹楚之位。城市的含詩量,應該是一座城市宜居與否的一個標準一種條件。能夠棲居成都,我真得感謝大地、上蒼和運道。
其實桃花詩村不光屬于成都地界,按照成都的“東進”規劃與勢頭,它已然隨同城市森林公園龍泉山搖身一變,成為了成都的中心區域。
但是,就一座城市的詩意和含詩量而言,僅有具象的詩是不夠的,還需要詩抽象、發散、給出另外的更廣泛的內容與形式,比如優雅、淡然、閑適和慢,比如空想、發呆、浪漫和到世界去,比如水旱從人無知饑饉,比如桃花佳人美酒與郊游踏歌。還比如,把一些建高樓的地塊拿來植樹、養花、放鳥和采氣,把一條城中河復原成唐宋詩行中的豐盈和清澈。但是,對一座理想之城而言,詩永遠是筑底詩意大地的骶骨、撐開詩意天空的正脈。是的,匱乏詩意的城市,與理想不沾邊,更不能稱之偉大、光榮、正確。
沒有詩意,人可以活著。有詩意,人可以有意思、有趣地活著。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無用之用,這就是為什么那些懂得美好生活的人,總是在艱苦奮斗解決吃飯穿衣睡覺問題的路上,健康快活地不斷探取一些空洞無物、大而無當的東西。
人類都在奮斗,但奮斗的歸向是多樣化的,而我畢生的奮斗只為獲得無用的那一部分。獲擁吃飯穿衣睡覺是對成本的回收,只有利潤才是讓人心怡和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