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馬

“拍馬”是俗話，在文言則為“諂媚”或“阿諛”。據云，“萬世不穿的，只有拍馬。”這就是說，不論長幼，不論貧富，人總喜歡聽好話，喜歡別人拍他的馬。舊時有名師丁姓者，學博而性情爽直，生平最恨過譽之詞。一日，他的張姓大弟子來謁。見面后，張大弟子就說道：“老師，你的名譽，真的一天一天的大起來了。遠省的人，也知道老師的品行高，學問博。……”丁老夫子不待他說完，即阻止他道：“好了，好了！你的老調又來了！我的脾氣你不知道么？我不喜聽贊我的話。我已經對你講過好幾次了。”

張姓去后，程大弟子繼來謁見。是時，丁老夫子余怒未息，高聲對程弟子說道：“你的同學——那個姓張的東西——他剛巧又來過了——現在去了。真可惡！他一見我，就稱贊我。難聽么？我最不喜歡拍馬。”程生答道：“老師，是，是。像老師這樣明白的人，世人還有么？老師，請息怒——請原諒他。”丁老師哈哈大笑道：“你年紀雖小，倒是我的知己。請坐，隨便請坐。”

丁老師雖然不贊成張姓的馬屁，但是程姓的馬屁，他不知不覺地實受了。世事往往如此！然而拍馬屁亦有拍穿之時，請閱下面的西洋故事：

希臘國王亞力山大（生于公元前三五六年，卒于三二三年）的朝臣稱他是木星之子——不是凡人而是神明。某次遠征時他受傷流血，問朝臣道：“你們稱我神明，為什么我流的血，與普通士兵一樣的呢？據詩人荷馬說，神明的血濃厚不流。我的血不像他所描寫的。我是神明么？”

這一問，馬屁穿了。詩曰：

拍馬屁，

在乎氣。

拍不足，

不夠味。

拍過火，

別浪費。

拍馬屁，

氣為貴。

最末，馬屁不一定是言語，有時則為行為。國王不愛其后，則群臣中之愛妻者，亦必常常假責其妻。國王短于目光，則群臣于上朝之時，無不與人互沖。國王忽患痛風（gout），則群臣之左右兩足，無均齊者。亞力山大的頭，歪而不正，而在朝諸臣，幾乎個個歪頭。野史中言此種以行為拍馬之事很多，他日有暇，當再詳述。

原載一九四五年三月一日《新中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