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鑒賞
作者: 程光煒
管用和
秋風,給棗林抹上金色,點幾點紅彩,棗兒熟了。
熟了,并不象紅柿那么耀眼。
熟了,并不象金桔那么燦亮。
熟了,也不象鴨梨那么引人注目。
你不喜歡炫耀成果么?個兒是那么的小,模樣兒也不太俊俏,甚至,人們在采摘的時候,并不那么仔細,而是用竹竿敲打著你呵。
但是,我知道你結的很多很多,稠密如天上的繁星;你結的實實在在,落地“乒乒”有聲。
當眾多的棗兒集合在一塊,堆成小山似的,誰能低估一棵樹的分量!
也許,你真的不喜歡炫耀——我想起了你的花。
你的花不也是極小極小的么,那色彩也并不象花的色彩,同葉兒一樣,淡淡的綠色,很不顯眼,害羞似的躲躲藏藏,把自己掩蔽在綠葉之中。
你的花香味也不濃烈,清醇淡泊,似有似無,溶化在空氣里,暗暗流動,被人們吸進肺腑,沁入心脾,提神醒腦——也許,誰也沒有覺察出來呵。
但是,蜜蜂知道你的花的美好,花的純良,它們紛紛飛來采取芬芳的汁液,釀成人們十分喜愛的“棗花蜜”……
呵!棗兒熟了,默默地熟了,悄悄地熟了,不動聲色地熟了。
我捧著一捧鄉親送給我的脆棗,象捧著一捧無聲的歌。
我將這支歌深深地藏在我的心底,時刻默默地歌唱:該怎樣開花,該怎樣結果……
和管用和其他詩文一樣,《棗》在寫法上也是“由淺入深”的。先寫棗的普通,它“并不象紅柿那么耀眼”、“并不象金桔那么燦亮”、“并不象鴨梨那么引人注目”,花朵極小,且色彩淺淡。樸質的棗讓我們想到周圍諸多普通的事物,一種從棗中源源流出的平民感,使我們漸漸感到了它的自然和親切,從而產生對“棗”的接受心理。如果說,作家寫作是一種自我評價,那么,讀者觀賞作品何嘗不是情不自禁的自我觀賞呢?由此,人們接受棗的心理其實十分簡單。“棗”原來在人生世界中是一種大眾的樸素的人格,“花香味也不濃烈,浙江醇淡泊,似有似無,溶化在空氣里”,人格的樸素在于它不夸耀痛苦,常常以平靜如常的態度面臨苦難。“棗”有如千萬大眾結結實實、狀不驚人的生存,有如流動在我們身邊的空氣、陽光和水,它貌不驚人,然而驚人地隱喻了我們的存在本質。蘇珊·朗格說,詩歌來自于假定。就是說,藝術源自生活中無法實現的因素。生活中的棗除滿足食欲之外,不可能給人帶來某種生存的驚喜,更不可能令人流連再三,但是,通過棗本身的重新“假定”,棗便移離于原本的物質屬性,變成了一種精神,一種我們內心早已渴求的東西。作者寫作上的“由淺而深”,才得以完成。因此,作品最后“該怎樣開花,該怎樣結果”的表達,也超出了它生活意義和一般性的感恩戴德(這一闡釋意味著我們對作品的“二次閱讀”)。
作者系本色的鄉土詩人,該詩似乎更接近他一貫的創作風格,樸實沉穩,遣詞用句注重鄉土背景及其意味。《棗》取之于鄉村山野,它的色彩和內在氣質自然無需人工的夸飾,而它的精神,則更如山澗溪水,來去并無急切的目的,一切都自然自在。要說該作品語言上有何特色,我想蓋在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