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鑒賞
作者: 張俊山
韓北屏
我愛笑,我喜歡快活,我常常狂放的大笑,因此我不喜歡三四月的天氣,梅雨季節(jié),一片灰云,一場微雨,一陣陰冷的風。
但是我有憂傷,我也敢哭;哭過之后,我仍舊會健康如平素。
天有四季,人的心里也有四季。天的四季有定序,心理的四季則有太多的劇變。天的四季,我愛夏與冬,心理的四季我憎惡微溫與憂郁。
憤怒,就得象暴風雨,過去之后應(yīng)該雨過天青;最怕纏綿天真如小兒女似的春雨,幽怨凄涼如哭泣的秋雨。
一個人能哭能笑是幸福的!
古老的中國是個“中庸”的國度。千百年來,由于儒家思想的浸淫,國人的文化心態(tài)多奉“中庸之道”為處世良策。即使情感的表達,也須保持在不慍不火的程度為高雅風度。譬如笑吧,首肯的是“笑不啟齒”,嘲諷的是“狗竇大開”。究其實質(zhì),就是要大家都擺出一副幾近麻木的奴隸相。這是統(tǒng)治階級對人民的一種心理箝制。人人都變得不死不活,心如止水了,統(tǒng)治者的江山就可以長治久安,于是“天下太平”。
近代以來,先進的中國人對這種中庸文化開始有了透徹的反省,于是不遺余力地予以抨擊和批判。當年,魯迅就深惡痛絕地再攻擊“中庸之道”,呼喚同胞正視淋漓的鮮血,要敢哭敢笑敢怒敢罵。顯然,韓北屏的《四季》與魯迅反中庸的思想是相通的。
詩人著意申明的就是敢笑敢哭的生活態(tài)度:
我愛笑,我喜歡快活,我常常狂放的大笑。
但是我有憂傷,我也敢哭;哭過之后,我仍舊會健康如平素。
憤怒,就得象暴風雨,過去之后應(yīng)該雨過天青;最怕纏綿天真如小兒女似的春雨,幽怨凄涼如哭泣的秋雨。
這樣的生活態(tài)度,從傳統(tǒng)文化的觀點來看也許有失高雅,缺乏涵養(yǎng),但恰恰是變革中國社會所必需的。全中國人民都能無所顧忌地表達自己的感情,敢怒敢怨敢哭敢罵,那么專制的時代也就不會維持長久了。所以,“一個人能哭能笑是幸福的”,不僅是對于個體說的,并且也是對全民族說的。在抗日戰(zhàn)爭的一九四二年,國統(tǒng)區(qū)特務(wù)橫行,人民喪失了起碼民主權(quán)利的現(xiàn)實背景下,詩人這一聲喧呼絕非是無的放矢,那種對國民黨黑暗統(tǒng)治強烈不滿的情緒浸透了字里行間。
詩篇標題為《四季》,詩人在直抒胸臆的同時緊緊扣合季節(jié)天氣的描寫,既是比喻,也是象征。自然的節(jié)序與社會的心理融為一體,使詩篇的抒情附麗于鮮明的形象,那關(guān)于“心理的四季”種種抒寫也就不再空泛和抽象,在展現(xiàn)思想意義的同時也獲具審美的價值。如果說這篇散文詩具有哲理色彩,那么其深刻的理念卻穿上了形象的審美外衣。這便是它在藝術(shù)上的成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