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動物共處-人生
在我們小區里,我經常看見很多漂亮的小寵物狗,根本分不清它們原來是什么物種。它們的毛都被修剪過,有的頭上一撮像獅子頭,身上全給剃光了,到了尾巴那兒呢,又像獅子尾巴一樣,底下挑了一個大纓子;而且頭給漂成一種顏色,尾巴又給漂成一種顏色,怕它凍著,又給穿上一件毛背心兒。狗主人說:“養一個寵物狗,要花好多好多錢呀!每次做美容花600多塊錢,買一件毛衣也要三四百塊錢,它出來這一身行頭,也小一千塊錢了。”我那時候的感覺,就是替這只狗感到悲哀,我覺得它生在如此富貴的人家,實在是太不幸了,你已經完全不知道這東西還叫狗。
有時候我在想,我們怎么和動物相處呢?你想想,如果有一種比我們還高級的動物,也把我們那樣整,你會愿意嗎?而我們還認為,這是花錢的,是抬舉它們的事。
《莊子》里有一個故事:一只羽毛華麗、體形碩大的鳥飛到了魯國,魯國國君高興壞了。他沒見過,不知道怎么伺候它好,就拿出了待上賓的禮儀,給它擺上宴席,表演樂舞,天天就這排場,最后那只鳥在驚恐中嚇死了。“是人養也,非鳥養也”,就是說這是對人的養法,不是對鳥的養法。我覺得我們什么時候能夠站在動物的角度去愛它們,而不是站在人的角度去愛它們,人就真正成為了一種更高級的動物。
其實人跟動物之間的關系無非是高級與低級動物的一種相處。當我們把小狗弄成那樣子的時候,我覺得遠到魯國的國君,近到現在的人,我們好像都沒有明白。我們真的越來越高級了嗎?我們真的因為物質的擁有,因為擁有錢,而越來越強大了嗎?我們真的可以強迫動物的意志嗎?我們真的學會了跟它們相處嗎?
前陣子在藝術家周春芽的家里,我看到他家那6只大狗,一種是我叫不上名字的長得特厚道、特丑的四眼狗,一種是黑背,大狼狗。春芽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他說那種四眼狗天性極其溫柔厚道,而大狼狗就像人一樣,懂得嫉妒,有一種兇殘。母四眼狗和母狼狗相隔一天各生了一窩十來只小狗,都在一個院子里。四眼狗生的小狗,一天丟兩只,但就是不見尸體,也沒見有別人進來過,干干凈凈的就是找不著了。
經過觀察,發現了一個特別可怕的事情,由于嫉妒,狼狗總去偷吃四眼狗的孩子。但是它有時候跑出去,那只厚道的四眼狗就去它的窩里給它的孩子喂奶,而且還生怕它發現,喂完了就急慌慌地跑回來。春芽說他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非常錯愕,他覺得這就是人間,這就是人性,就真的有那種厚道、善良,但是也真是有那種嫉妒、兇殘。就在一個院子里,兩個狗媽媽,就能看到那種絲毫不弱于人性的狗與狗的爭斗。
我們從動物的身上,有時候能很清晰地看見人性。它們會喚起我們的悲天憫人,和一種對生命的尊敬。如果你真的尊敬它了,懂得它了,再加上人的教養與責任,人際關系也許會比現在更樸素和溫暖。所以我覺得學會與動物相處,這也是我們人越走越高級的時候的一個低級命題,盡管它很樸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