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我下鋪的姐妹-友情故事
今兒真奇了,大街上怎么忽然流行起懷舊的校園歌曲來了?剛剛走出的那家時裝店里明明在唱“誰把你的長發盤起,誰為你做的嫁衣”,這家居然就放《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擺明了是步調一致的較勁嘛。那么大的音箱放在店門口,老狼低婉而略帶憂郁的聲音覆蓋了周圍的喧囂,讓站在這條繁華的中央大街街邊的我,突然心中就升起一股迷茫,一些遙遠的回憶不期然地襲來,眼前擦肩而過的人臉都模糊起來,腦海中有一張分外清晰的面孔,竟是久違的曾經梳著兩個小辮子的林??!大學時代,睡在上鋪的一直是我,而林巍就是我的下鋪。一別經年,不知遠在南國的林巍,你,可還好嗎?
我第一次見到林巍的時候,她那兩條焦黃稀疏的小辮子,加上一臉的稚氣,讓我以為她是我們宿舍誰的妹妹,心想,姐姐讀大學妹妹來送行也不穿得體面一點兒,八成是農村孩子??此菞l肥腿兒褲子,洗得有點褪色的夾克衫,還有那副黑邊兒小眼鏡兒吧。后來才知道她竟然就是我的下鋪,她的家在一個邊境的小城,是一對中學教師的獨生女。她還是我們班年齡最小的一個,上大學那年只有16歲半。林巍不像別的女孩子相熟以后就嘰嘰喳喳地關不住話匣子,她總是靜靜地聽別人說話,自己很少發表評論,就算問到她頭上,也只是抿著嘴笑。女同學里很少有喜歡獨來獨往的,我們是上下鋪,自然從一開始就一起結伴出入教室和食堂。第一學期對我是噩夢,本來就討厭理科的我以為學了醫就解放了,可是仍然要面對對我來說千難萬難的高數和物理。我對林巍提起時,她有些詫異地說“其實不難的”,她哪知道我這個文學愛好者,這陣子腦袋里轉悠的都是一篇小說的構思。雖然有她耐心的指點,怎奈我不是孺子可教的那種。不過多虧了林巍,她懂得察言觀色見縫插針,又在臨陣磨槍的時候給我“強化”,不然考試我怎么能差強人意地過關呢?我發現原來林巍理科好極了,而且別看她不聲不響,原來她是個心里有數的鬼靈精。也就在這個期末,班長偶然從輔導員那里聽說了林巍媽媽的事兒,原來林巍的媽媽在她上高二那年被查出了癌癥,林巍因此放棄了準備報考無線電通訊專業的打算,立志學醫。班長問她時她告訴我們她有自己的計劃,她說她曾經看到一張報紙報道說,癌癥病人再堅持5年就可有特效藥問世,自己掰著手指頭一算,那年她應該在讀大學,因此她發誓要讓媽媽比別的病人早用上這種藥,等媽媽痊愈了她再改行!我們都瞠目結舌,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治療癌癥的特效藥真的5年內就能生產出來嗎?不過我們全宿舍的人趁林巍不在房間時一起約定,以后要多關心她,對她格外好一點!說的時候大家都是滿懷真誠的,可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實施。別看林巍長得瘦骨嶙峋的,她可從不生病,而且料理自己的生活也蠻有一套的。倒是她上鋪的我小病不斷,感冒發燒家常便飯。林巍對我真是格外好了一點兒,因為我躺在床上的時候,打飯她包了不說,洗衣她也包了,課堂筆記她都抄好兩份,不用像別人病好以后再辛苦去補了。她同時還是我們宿舍的義務郵差、清潔工、勤雜工、夜班送餐員,誰支使都一樣,總是笑呵呵的,從無怨言。宿舍里有了她,我們生活得那叫一個幸福。
在熟悉了大學生活以后,大學生的惡習慢慢兒我們也都學得差不多了,什么睡懶覺、逃課,是大伙兒常犯的錯誤,包括我。我自以為文筆不錯,常常做作家夢,有時喜歡寫點詩歌散文什么的??墒沁@些自以為妙筆生花的東西,卻被編輯大人們紛紛退了回來。現在想來,也許像我這種沒有什么生活閱歷和積淀的女學生,寫出來的東西也注定是單薄、蒼白和無病呻吟的吧。說實在的,我本來就不是個意志堅定的人,既然不是這塊料就算了。恰好我還有個比較高雅的愛好——讀書,三毛不是寫過逃學為讀書嗎?我就是的。如果你再問我,讀書為什么?我恐怕只有老實告訴你,為了好玩兒。我們宿舍離省圖很近,我辦了個借書證,就挑著課逃,然后泡圖書館。我最喜歡的還是瀏覽期刊了,在那呆上一整天都不悶。林巍發現我有了新去處,這個一貫比我勤奮的好學生居然陪我逃課。后來我發現,她也最愛去期刊閱覽室,但她專門尋摸醫學期刊,原來她還是有目的的。是啊,就算我可以放棄夢想,但是她不能,因為她的夢想那端站著她親愛的媽媽。林巍跟我泡了一陣省圖就不去了,又改去纏給我們上臨床課的大教授們,有的熱心老師還幫她推薦一些醫院和醫生,她正經忙了好長時間,后來又閑下來了。我曾小心翼翼地問她,癌癥治療現在到底怎么樣了?當時她沉默了一會兒,說,“老師說得對,你看市場上哪類藥最多宣傳得最厲害,哪種病就還沒有特效藥。現在最有希望的是基因治療,可就是基因治療,也是方興未艾,任重道遠?!蔽衣犞脑捓镉?**媽未必趕得上的言外之意,不敢再深問下去。她忽然又高興地說,“我媽媽從發病到現在已經5年了,很多醫生都說,5年以后,死亡率就小多了。”說“死亡”的時候,她好像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