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最好的創可貼-世間感動
我讓你睡得太晚了。等你刷完牙、穿上睡衣后,你滿嘴牢騷:你不想讀任何一本故事書,不想聽任何一首能使你平靜的音樂。工作、購物、帶你去找小朋友玩,我的力氣在一整天的奔波后已經耗盡。我把手放到你的肩膀上,極力控制著語氣說,“如果不想看書、聽音樂,你總得告訴我你想要什么。我們都需要睡覺,親愛的。”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你終于說,“我想再聽一遍磁帶,媽媽!有艾麗·巴莉那盤。另外,你能給我沏一杯茶嗎?”
總是這樣,只有當你決定了想要的東西,我才能舒一口氣。“好的,寶貝。我去給你燒水,你自己去找磁帶,好嗎?”
你點點頭,走向書架放錄音機的地方。我走進廚房,呆呆地立在水池邊良久,直到水溢出水壺濺到手上,才回過神來。
有一半的時間,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有一半的時間,我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你,我3歲的女兒,是唯一能使我集中注意力的人,只有你能提醒我回到現實。
當我把一包寧神茶放入你最喜歡的杯子時,聽到你房間響起了音樂。“做得好!”我說,“你終于會自己放音樂了。”
現在是10月。三個月前,你爸爸急性心肌梗死發作,在我給他做心肺復蘇術時逝去。是你給119打的電話,或者你只是把電話拿給我,這些細節我都記不清了。但我記得你爸爸滿是汗珠的臉和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記得當時我叫你去看救護車。
生活雖已面目全非,卻永不停歇地繼續向前。我成了30歲的孀婦,你是學齡前兒童,我們二人共享著一個新家,一個我們已經買下、在你爸爸去世時剛入住不到6周的新家。三個月來,我努力學著扮演一個新角色。
水壺響了,我去沏茶。當回來時,發現你側著身子睡著了,手還在頭發上,均勻的氣息吹著枕巾。我躺到你的身邊,細細端詳你的臉——你遺傳了你爸爸的長睫毛,漂亮的小鼻子上點綴著淡淡的雀斑。
突然,我感覺胸口痛,最近我經常如此。而你仿佛感覺到了似的,把手從頭發上拿下來,放到我的手里。愛立刻從我的胸口生成、傳遍全身,它強烈、純粹,包含一切。
你爸爸過去和我談起過愛,他認為愛是比單純的感情更博大的東西。“愛是一種存在的狀態。”他說。當時我并不理解他的意思。但在這一刻,我理解了。我握著你柔軟、溫熱的小手,久久地凝視你的睡容。對你的愛喚醒了我——我愛你,我真切地知道這一點。
在我8歲時,我就認識了你爸爸。我們是兒時的伙伴,長大后變成了戀人,我們一起和諧地生活了12年。在我絕大多數的記憶里都有你爸爸的身影、音容。我的心不知道應該如何承受這么殘忍的劇變,因此,它在這幾個月里停止了感知。
在這個具有啟示性夜晚的幾周后的一個午夜,你從睡夢中哭醒。你把手按在胸口,抽咽著說你要創可貼。我把你放在膝上,仔細地檢查,可我并沒有看到傷口。
“寶貝,你傷到哪里了?”我用手撫過你的脖頸、肩膀、胸口。
“我的心受傷了,媽媽,我需要創可貼。”
我抱著你,輕輕搖著你因抽泣而微微顫抖的小身體,想對你說,創可貼對這樣的傷不起作用,有時,疼痛本身就是對巨大創傷的緩解。
你漸漸停止哭泣,我幫你擦掉眼淚,抱著你去取創可貼和濕毛巾。
我把濕毛巾疊好放在你的額頭,問你,“你想要什么圖案的創可貼?凱蒂貓,還是芝麻街?哦,這里還有一個,讓我們看看,啊,是玩具總動員。你想要哪一個,寶貝?”
“我要芝麻街的,媽媽。”你說,伸出手來拿它們,“我也喜歡凱蒂貓,但爸爸更喜歡《玩具總動員》,那影片是我們一起看的,還記得嗎?他喜歡巴斯光年,‘飛向無限’!”
你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道,“我要玩具總動員那個。”
我打開創可貼,小心翼翼地貼在你的胸口,然后,我躺到你的身邊。你把頭枕在我的肩上,我摟著你,輕聲哼唱起一首搖籃曲。很快,我們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