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連致誤
作者: 周新鳳 【本書體例】
陸游
陸游(1125—1210),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南宋杰出的愛國詩人。孝宗隆興初(1163),賜進士出身,歷官隆興(府治即江西南昌)、夔州(治所在四川奉節)通判等。光宗(1190一1194)時,除朝議大夫、禮部郎中等職。著有《劍南詩稿》、《渭南文集》。其《老學庵筆記》十卷,多記遺聞軼事、民間傳說,也考訂評論詩文。
紹圣元符之間,有馬從一者,監南京排岸司。適漕使至,隨眾迎謁。漕一見怒甚,即叱曰:“聞汝不職,正欲按汝,何以不亟去?尚敢來見我耶?”從一皇恐,自陳湖湘人,迎親竊祿,求哀不已。漕察其語,南音也,乃稍霽威。云:“湖南亦有司馬氏乎?”從一答曰:“某姓馬,監排岸司耳。”漕乃微笑曰:“然則勉力職司可也。”初蓋誤認為溫公族人,故欲害之。自是從一刺謁,但稱“監南京排岸”而已。傳者皆以為笑。
(選自《老學庵筆記》)
宋哲宗紹圣至元符年間,有一個叫馬從一的人,任南京(今河南商丘)排岸司督察。正趕上轉運使來到南京,馬從一隨同眾官員前去迎接拜見。轉運使一看見他,十分惱怒,就喝叱道:“聽說你不稱職,正打算檢舉彈劾你,為什么不趕緊辭職?還敢前來見我?”馬從一惶恐不安,自己陳述說他是湖南人,為奉養父母而出來做官,叨擾些俸祿。祈求哀告不止。轉運使辨別他的語音,是南方人,就稍稍息怒。問道:“湖南也有姓司馬的嗎?”馬從一回答說:“我姓馬,任排岸司一職罷了。”轉運使微笑著說:“既然如此,以后勤勉效職就行了。”起初,大概是將馬從一誤認成溫國公司馬光一族的人,所以想加害于他。從此以后,馬從一投遞名帖進見上司時,只寫著“任南京排岸”而已。談起這件事的人都認為好笑。
變法與反變法,是北宋政壇持續時間最長、也最為激烈的斗爭。神宗時,王安石兩度為相,積極推行新法,遭到了保守派的強烈反對。哲宗即位之初,保守派的領袖司馬光執政,盡廢新法,恢復舊制。到了哲宗紹圣、元符年間,執政的章惇、蔡京又打出了變法的旗幟,貶抑舊黨人物。盡管此時司馬光已死十年左右,但新黨對他依然切齒痛恨。《株連致誤》的故事就發生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之下。
對“監南京排岸司”的馬從一,作品并沒有寫他政績如何,他只是作為眾多官員中的一位來“迎謁”漕使的。不料,這位漕使一見他就“怒甚,即叱曰:‘聞汝不職,正欲按汝,何以不亟去,尚敢來見我耶?’”乍一看,讀者以為漕使一定是抓住了馬從一“不職”的把柄。誰知當馬從一“求哀不已”,漕使聽出其口音是南方人時,便“稍霽威”,待弄明白馬從一是姓馬之后,更是“微笑曰:‘然則勉力職司可也。’”到此我們才弄明白,原來這位漕使把馬從一的姓氏搞錯了,以為他是司馬光的族人,“故欲害之”。
作者陸游寫這件事,決不僅僅是為了嘲諷這位昏官,試想,一個人姓馬還是姓司馬,本無關大局,但在那種特殊的政治環境中,便可由此而受到株連,進而可以此決定升遷罷黜,這種荒唐的“株連”暴露了黨派斗爭的尖銳。
由政治上的株連說開去,我們可以看到株連可稱是封建社會的特產。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獲罪,株連九族。這種現象、這種法規正暴露了封建時代社會制度的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