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祥華《那年花開》
三月的陽光溫潤多情,油菜花經不住春光的催促,先早早地開出一片金黃。c沉寂了一冬的錢塘沙的田間地頭熱鬧了起來。蜜蜂一路嗡嗡的唱著,蝴蝶翩翩起舞。這對舞臺搭檔最先感受到了春的氣息,急急地拉開了勞動的序幕。
春燕的歸期總是恰到好處,雨水打濕的春泥最適合銜來做窩。
麥穗長得不急不噪,總是一臉認真地仰望著天空。三個月前,它與同伴被主人從簸箕里拋向空中的那刻,它也曾想象自己能張開夢想的翅膀,在湛藍的天空自由地翱翔。就那么短暫的瞬間,它跌落在地面。那刻起,它就明白了它這一生注定要生長在這片土地。只有這土地才能賦予它成長的根基,立足在這片土地上讓他感到踏實。它要盡可能多的從陽光中汲取能量,努力使自己長得白胖飽滿,不負主人期望。它已不再羨慕空中飛過的小鳥,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春風吹來,起伏的麥浪就似心情激蕩起的波瀾。這是唱給麥穗的贊歌。
芒種節氣,錢塘沙的村民又開始了一年的忙碌。只有勤勞的人,沒有懶惰的地。只要足夠勤勞,大地總能回報予人。在我們錢塘沙,春天不只是播種的時節,亦是收割的季節。時間在播種季與收獲季間交替前行。
母親將自家的半畝自留地打理得井井有條,莊稼種滿了每寸土地,沒有絲毫浪費。
麥垅兩側蠶豆苗追著麥穗快速長高,白色的花瓣上點綴著黑斑。微風吹來,像無數只舞動的蝴蝶。在春意盎然的田野里增添幾分色彩。
豌豆苗偏安一隅,攀附著籬笆,靜靜地生長。每根藤蔓都緊緊地抓著籬笆,生怕被風吹落。枝頭搖曳著一朵朵白色小花,讓人心生幾分愛憐,幾分喜歡。
麥穗田盡頭,一塊塑料薄膜被竹條撐起,拱起一個小棚里孕育著無數的小生命。葫蘆籽,南瓜籽,四季豆種子被均勻的散入地里,蓋上一層薄薄的草灰,細心地呵護。三月的天氣初暖乍寒,夜間保溫,是為種子發育提供必要的保障。早晚溫差,使得塑料薄膜上掛滿了水珠,滴落在地里,滋潤著種子。
我家自留地里一行芥菜正蓬勃生長著,粗枝大葉。母親要趕在芥菜花開前收割。選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母親挑著籮筐出門,籮筐里裝著一把長柄鐮刀。廉刀春天用來割麥子,夏秋割二季水稻,還要時不時用空暇時間割豬草,這次收割芥菜也是當仁不讓。這把鐮刀見證了母親太多的辛勞與汗水。
芥菜長得莖粗葉茂,幾棵菜就裝了滿滿一籮筐。挑到江邊船埠頭,卸了。母親脫去鞋襪,踩進江水,初春的江水涼涼的,清清的,乍暖還寒。母親彎下腰去,將芥菜葉子一片片從枝干掰下,在江水中洗凈了,再放進籮筐,碼放整齊。母親將洗凈的芥菜挑回家,在陰涼通風處,支起一根竹竿,將芥菜葉用稻草一束一束扎起,架在竹竿上,慢慢晾干水分。脫水的芥菜葉由綠轉白,母親便在木盤里將菜葉切成細段,木盆裝滿,散上鹽,用雙手攪拌均勻,然后將拌了鹽的芥菜葉放入壇中,一層層用‘腌菜腳’壓實。裝滿一壇,封了壇口。最后將腌菜的任務將給時間。在時間的催化下一壇酸香爽口的芥腌菜逐漸形成。
麥穗在春光的照射下顏色由青轉淡,逐漸成熟,收割的日子到了。鐮刀將再次披掛上陣,疲憊的身子總是躲不開時光的腳步。
新鮮收割的麥子脫粒,曬干,磨成面粉。早上,燒開一鍋清水,扯成片狀的麥疙瘩投入滾水中,撒一把腌菜,成就了一頓質樸的早餐。麥食耐饑,身子足可應付半天的勞動需要。麥穗怎么也不會想到,它與芥菜居然還會再次相遇。生命的軌跡總在不經意間有交集的時刻。
夏天,葫蘆炒腌菜,四季豆蒸腌菜,一碗菜菩頭湯生津又止渴。芥腌菜一直是我們農村人日常菜肴里不可或缺的配角。
我們的日子也被母親打理的咸淡適宜,饒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