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隨筆·孔墨》譯文與賞析
孔墨
孔墨
【原文】
墨翟以兼愛無父之故,孟子辭而辟之,至比于禽獸,然一時之論。迨[1]于漢世,往往以配孔子。《列子》載惠盎見宋康王曰:“孔丘、墨翟,無地而為君,無官而為長,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頸舉踵而愿安利之[2]。”鄒陽上書于梁孝王曰:“魯聽季孫之說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計囚墨翟,以孔、墨之辯,不能自免于讒諛。”賈誼《過秦》云:“非有仲尼、墨翟之知[3]。”徐樂云:“非有孔、曾、墨子之賢。”是皆以孔、墨為一等,列、鄒之書不足議,而誼亦如此。韓文公最為發(fā)明[4]孟子之學,以為功不在禹下者,正以辟楊、墨耳。而著《讀墨子》一篇云:“儒、墨同是堯、舜,同非桀、紂,同修身正心[5]以治天下國家。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為孔、墨。”此又何也?魏鄭公《南史·梁論》,亦有“抑揚孔、墨”之語。
【注釋】
[1]迨:等到,達到。[2]延頸舉踵而愿安利之:翹首以待,時刻準備貢獻力量。[3]知:通“智”。智慧;才智
【譯文】
由于墨翟提倡兼愛,不分父子親疏厚薄,與儒家所提出的仁愛相悖的緣故,所以孟子拒絕與墨子的門徒來往,并且避而不見,甚至還把墨子比作禽獸。但是,這只是一時之論。到了漢代,人們往往把墨子和孔子等同看待。《列子》中記載惠盎拜見宋康王時說的一段話,說:“孔丘和墨翟,雖然沒有國土卻是國君,雖然沒有官職卻是官人,天下的男女老少,無不翹首以待,時刻準備著為他貢獻自己的力量。”鄒陽上書給梁孝王說:“魯國聽信季孫氏的讒言驅(qū)逐了孔子,宋國按照任子冉的計謀囚禁了墨子,即使孔子和墨子有著超群的辯才,卻不能使自己免受諂諛之人的陷害。”賈誼的《過秦論》中說:“沒有像孔丘、墨翟那樣的智慧。”徐樂說:“沒有孔子、曾子、墨子那樣的賢德。”這些都是把孔丘、墨翟視為同一等級的人物,即使列子和鄒陽的書不足以評議他們,但賈誼也是這樣說的。韓愈最擅長研究孟子的學說,他認為孟子的功績不在大禹之下,是因為他不贊同楊朱和墨子的主張。然而,韓愈在所著的《讀墨子》一文中說:“儒家和墨家都稱贊唐堯、虞舜,都指責夏桀、商紂,都主張修身正心以治國平天下。如果真有治理國家的那一天,孔子一定會用到墨子,墨子一定會用到孔子;如果雙方不能相互重用,那就稱不上是孔子和墨子。”這又是為什么呢?鄭國公魏徵的《南史·粱論》中也有“抑揚孔、墨”的話。
【評析】
洪邁從史書中摘錄諸多古人對孔子和墨子這兩位歷史人物的不同評價,一再強調(diào)孔子的仁愛與墨子的仁愛是等同重要。洪邁在文中寫道,雖然墨子的兼愛與孔子的仁愛曾經(jīng)相悖,但只是一時之論。隨著人們思想的進步,認為墨子與孔子是等同的。然后列舉諸多孔墨相同之處,如孔子和墨子都得民心,雖都善于辯論,但曾經(jīng)受過陷害驅(qū)逐,孔墨的智慧、賢德是他人不能相比的,思想上都是為了“修身正心以治天下國家”等等,由此可見,孔墨思想是等同重要的。洪邁在提出孔墨同等重要的這個觀點,并沒有局限于論述這兩者思想上的區(qū)別,而是巧妙的列舉諸多古人的評價進行論述,寫法新穎,論據(jù)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