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十里路”

江南

考下駕照后，正式上路前，我找了私人陪練。誰知，沖突來了。

前后兩個教練。第一個王教練，寡言少語，只在需要提示我操作的時候才開口，或者在我操作失誤時替我踩剎車，偶爾在我轉彎操作不當時替我把控方向盤，平時極少說話。開始時我很懷疑他的教練能力：如此教練，何時才能放單飛呢？

當我練完一個車程，再約王教練時總是時間不宜，于是換作李教練。不料，正相反，這是一個話癆，副駕駛上的他，一路喋喋不休，大多是“車外話”，從國際形勢、股市再到菜市場大嫂，無所不及，似乎他不說話就難以挨過兩分鐘。具體到開車，每一個細節他都提示到。我暗暗贊嘆：循循善誘，這才像教練嘛！

然而，我很快極為不適：在我練車的兩個小時內，他幾乎在所有路段都用左手死死把住方向盤，經常在轉彎最需要我自己揣摩方向盤的“度”時，他卻全權代勞。以致一堂課下來，我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駕駛感覺。當然他一開始就提示我：職業病使然，擔心我的安全。

可我并不想“領情”。于是在第一次練車結束，我提出質疑并直言：下次，請讓我自己操作方向盤。

難道不是嗎？放開，這是一個人成長和獨立的必需。

練車的那些天我正讀一本宗教小書，講到一個有趣的故事。一只天蛾的繭，差不多藏了一年。它結構特異，一頭是一條細管，另一頭是一個球形囊，很像試驗室中的細頸瓶。當蛾出繭的時候，必須從球形囊那里爬過那條極細的管兒，然后才能脫身、飛翔……據生物學理論，蛾在作蛹的時侯，翅膀萎縮不發達，脫繭時必須經過一番掙扎，身體中的鈣質才能流到翅脈中去，兩翅才能有力地飛翔空中。

誰知，蛾的主人看到蛾的痛苦掙扎，頓生悲憫之心：蛾如此肥大，如何從那條細小的管兒爬出來？終于有一天，主人看見那久囚的繭兒開始活動了。整個早晨，他耐心守在它旁邊，看它在里面努力、奮斗、掙扎，可是卻不能前進絲毫。“啊，它似乎再也沒有可能出來了！”主人最后的忍耐破產了。他想，人比造物者更智慧，更慈愛，何不幫它一把！他用小剪刀把繭上的絲剪薄了些，并不斷為自己的仁慈得意著。果然，蛾兒很容易爬了出來，而主人卻驚呆了，他看到一個身體格外臃腫、翅膀異常萎縮的蛾兒！他守在它旁邊，等著它徐徐地伸展翅膀，顯露它細巧精致的彩紋，卻大失所望……

最終，主人虛偽的溫柔竟釀大禍，可憐的蛾兒，非但不能撲著它帶虹的翅翼飛翔空中，竟很痛苦地爬了一會兒，不壽而終了。

“啊，是我的智慧和慈愛害了它！” 主人懊惱不已，

《圣經》里還有一段耶穌“平靜風浪”的故事。門徒們毫無預兆地遇到了風浪，作為慣于水中搏擊的漁民，他們卻不能掌控自己的船。但耶穌并沒有立即趕來施救，而是讓門徒們搖櫓行駛十多里之后才趕來。耶穌認為這“十里”的風雨搏擊極為必要，正如那個細管兒之于幼蛾。

是的，沒人能逃脫人生的“十里路”。耶穌不會在你沒有啟程時就幫你掌舵，你必須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完成屬于自己的那一段拼搏。船的生命和活力，不是在安全的陸地上，而是在危險的水中。船回避風險最好，最安全的辦法就是離開水，但船一旦離開水，船也就死去，立即失去價值。命運之神正是如此。不恰當的愛，恰恰是一種災難。苦難有時是成長的必需，也是生命的鈣片。在“十里路”中熟悉水性，鍛煉才干，提高搏風擊浪的能力，這樣，后面的里程你就會信心倍增——人生的風浪，自有其意。

許多時侯，我們看見人們在憂愁、困苦、艱難中掙扎，我們覺得很是可憐，恨不得立即施救……可是，我們怎么知道，這些掙扎和呻吟，不是他們成長的必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