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維《人間詞話·不值許費力》經典解讀

不值許費力

“自憐詩酒瘦，難應接許多春色”“能幾番游，看花又是明年”，此等語亦算警句耶？乃值如許費力！

此則的意思是：“自憐詩酒瘦，難應接許多春色”“能幾番游，看花又是明年”這兩句算是佳句嗎？需要如此勞神費力地將此句雕琢出來嗎？

凡是情感不真，只局限于賣弄文采而讀起來生澀做作的詩詞，都會被王國維狠狠地羞辱和鄙視。

“自憐詩酒瘦，難應接許多春色”此句來自史達祖《喜遷鶯》。

喜遷鶯

史達祖

月波疑滴，望玉壺天近，了無塵隔。翠眼圈花，冰絲織練，黃道寶光相直。自憐詩酒瘦，難應接、許多春色。最無賴，是隨香趁燭，曾伴狂客。

蹤跡。謾記憶。老了杜郎，忍聽東風笛。柳院燈疏，梅廳雪在，誰與細傾春碧。舊情拘未定，猶自學、當年游歷。怕萬一，誤玉人夜寒簾隙。

月色如玉被詞人寫得很經典的案例很多，而史達祖的詞里好似有一種故意要寫得與眾不同的意思。

比如開句的“月波凝滴”，“凝滴”月色濃得好像快要滴落下來，意境上并不如月色溫柔，這樣的月色是凝重，“凝滴”好似面粉稀湯，這樣來修飾月色并沒有起到劍走偏鋒的效果，反而給人感覺極不自然。而后句：“望玉壺天近，了無塵隔。”卻又說是自己離月亮非常近，好像絕了塵世。既然是絕了塵世，正是逍遙灑落之境，和前面的凝成滴的厚重月色，形成不一致的感覺。

整首詞的氣韻不夠，缺乏自然情感。好像一個裝扮異常艷麗的婦人，卻絲毫沒有氣質和內涵。讀起來就如同鉆進了化妝間，滿鼻子的香氣，卻只是脂粉味，而不是清新的體香。

“能幾番游，看花又是明年”出自張炎《高陽臺·西湖春感》。

高陽臺·西湖春感

張炎

接葉巢鶯，平波卷絮，斷橋斜日歸船。能幾番游，看花又是明年。東風且伴薔薇住，到薔薇、春已堪憐。更凄然，萬綠西泠，一抹荒煙。

當年燕子知何處？但苔深韋曲，草暗斜川。見說新愁，如今也到鷗邊。無心再續笙歌夢，掩重門、淺醉閑眠。莫開簾，怕見飛花，怕聽啼鵑。

如果說上一首史達祖的詞太過雕琢，那么這一首詞又太過于平庸。讀張炎詞，讀后便會覺得此人是個無才之人，在作詞上面缺乏天賦，和名家相差的距離不是憑借一己的努力就能夠拉攏的。放在今天來說的話，就好比是一個勉強能用漢語完成一篇合格的高考作文的學生。

“能幾番游，看花又是明年”“莫開簾，怕見飛花，怕聽啼鵑”這樣的句子，讀起來都缺乏詞的詩情畫意，干癟得很，好像張炎不能完全地用文字來表達自己的內心一樣，他缺乏對生活和春天的感覺，缺乏對心靈感覺的靈性表達。

整首詞傷春惜春的感覺，還不如一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來得逼真和傷感，哪里還需張炎在此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