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隨筆·歐公送慧勤》譯文與賞析
歐公送慧勤
歐公送慧勤
【原文】
國朝承平之時,四方之人,以趨京邑為喜。蓋士大夫則用功名進取系心,商要則貪舟車南北之利[1],后生嬉戲則以紛華盛麗而悅。夷考其實,非南方比也[2]。讀歐陽公《送僧慧勤歸余杭》之詩可知矣。曰:“越俗僭宮室,傾貲[3]事雕墻。佛屋尤其侈,耽耽擬侯王。文彩[4]瑩丹漆,四壁金焜煌。上懸百寶蓋,宴坐以方床。胡為棄不居,棲身客京坊?辛勤營一室,有類燕巢梁。南方精飲食,菌筍比羔羊。飯以玉粒粳,調之甘露漿。一饌費千金,百品羅成行。晨興未飯僧,日昃[5]不敢嘗。乃茲隨北客,枯粟充饑腸。東南地秀絕,山水澄清光。余杭幾萬家,日夕焚清香。煙霏四面起,云霧雜芬芳。豈如車馬塵,鬢發(fā)染成霜?三者孰苦樂?子奚勤四方!”觀此詩中所謂吳越宮室、飲食、山水三者之勝,昔日固如是矣。公又有《山中之樂》三章送之歸。勤后識東坡,為作《詩集序》者。
【注釋】
[1]舟車南北之利:做買賣的利潤。古時做買賣都要車馬勞頓,轉運貨物,故有此說。[2]非南方比也:并不是南宋才這樣。南方:南宋的諱稱。[3]貲:錢財。[4]文彩:文采。[5]昃:太陽偏西。
【譯文】
本朝太平的時節(jié),四面八方的人們都把游京城當做喜歡的事,士大夫們想的大都是到這里求取功名利祿,商人們大都是貪圖買賣上的利益,后生少年們游玩,也喜歡京城的繁華熱鬧。考察事實,還并不是南宋才如此,讀到歐陽修的《送僧慧勤歸余杭》這首詩就可以清楚了。這首詩說:“越俗僭宮室,傾貲事雕墻。佛屋尤其侈,耽耽擬侯王。文彩瑩丹漆,四壁金焜煌。上懸百寶蓋,宴坐以方床。胡為棄不居,棲身客京坊?辛勤營一室,有類燕巢梁。南方精飲食,菌筍比羔羊。飯以玉粒粳,調之甘露漿。一饌費千金,百品羅成行。晨興未飯僧,日昃不敢嘗。乃茲隨北客,枯粟充饑腸。東南地秀絕,山水澄清光。余杭幾萬家,日夕焚清香。煙霏四面起,云霧雜芬芳。豈如車馬塵,鬢發(fā)染成霜?三者孰苦樂?子奚勤四方!”可以看出,此詩當中所說的吳越之地宮室、飲食和山水三方面的出色,北宋時就已經(jīng)是這樣了。歐陽修還有《山中之樂》三章詩,也是送慧勤返回余杭的。慧勤后來也結識了蘇軾,就是為蘇軾的詩集寫序言的那個和尚。
【評析】
考察歷史,我們可以得知,北宋皇室衣冠南渡以后,對于將都城設在何處,至少有兩派意見。一派認為,建康(即今江蘇南京)為六朝古都(三國吳、東晉、宋、齊、梁、陳),攬山河之勝、江南風流,自然為奠基之首選。另一派則認為,臨安(即今浙江杭州)自古就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美譽,而且有大運河貫穿,盡享魚鹽漕運之利。讀了這則筆記之后才明白,原來此時的臨安已經(jīng)是一個“一饌費千金,百品羅成行”的繁阜之地,比之建康已經(jīng)毫不遜色,豈不正好可續(xù)汴京的殘夢?也就明白南宋皇室為何最終要奠基臨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