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禿喻

【原文】

昔有一人，頭上無毛，冬則大寒，夏則患熱，兼為蚊虻之所唼食[1]。晝夜受惱，甚以為苦。有一醫師，多諸[2]方術。時彼禿人，往至其所，語其醫言：“唯愿大師，為我治之。”時彼醫師，亦復頭禿，即便脫帽示之，而語之言：“我亦患之，以為痛苦。若令我治能得差[3]者，應先自治以除其患。”

世間之人，亦復如是。為生、老、病、死之所侵擾，欲求長生不死之處，聞有沙門、婆羅門等，世之良醫，善療眾患，便往其所而語之言：“唯愿為我除此無常生死之患，常處安樂，長存不變。”時婆羅門等即便報言：“我亦患此無常生、老、病、死，種種求覓長存之處，終不能得。今我若能使汝得者，我亦應先自得，令汝亦得。”如彼患禿之人，徒自疲勞，不能得差。

【注釋】

[1] 唼（shà）食：此處指被蚊蟲等叮咬。

[2] 多諸：精通而博學。

[3] 差：同“瘥”，指病愈、治愈之意。

【譯文】

從前有個人，頭上沒有毛發，冬天則大受寒冷，夏天則受曬熱之苦，再加上蚊蟲叮咬，晝夜不得安寧，他非常苦惱。當時有一位醫生，醫術很高。這個禿子便到醫生的住所去，說道：“懇求您替我治好禿頭病。”恰巧那醫生也是個禿子，他便脫下帽來給他看，說：“我也有這個病，也很痛苦。如果我能醫得好的話，我應先把自己治好了，以免除這般苦惱啊。”

世上的人也是這樣。受到了生、老、病、死的侵害，很是苦惱，想要找個長生不死的地方，聽說沙門、婆羅門等是世間的良醫，善于療治多種疾病，就跑到他們那里，說：“懇求您能替我消除人生無常、生死痛苦的憂患，使自己永遠處于安樂的狀態，長存不變。”這時婆羅門等就告訴他：“我也遭受著無常、生老病死的痛苦，到處尋求安樂長存的地方，然而終究沒有找到。如今我要是能讓你得到，我自己也應先得到的了，然后才可能讓你也得到。”世上的人也像那苦于禿頭的人一樣，白讓自己耗費氣力，卻未能使自己得到治愈。

【評析】

這則故事講的是一個禿子為了治好自己的頑疾，而“病急亂投醫”這一可笑之舉。他沒有顧忌到客觀事實，即使他找到的是一個可以治百病的醫生，而這位醫生又偏偏不會醫治禿頭病，那么他終究也是白忙一場。世上的人也都是這樣，因為有生老病死的苦惱，便想尋求那長生不死之道，可到頭來也還是一場空。所以，我們要想求得好的果報，別人是無法幫助的，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的修行。

故事征引

別人是救不了你的

從前，有個放牛娃上山砍柴。突然有一天，放牛娃在半道上遇到了一只兇猛的老虎，還瞪著一對圓眼睛瞅著他，隨即向他撲來。放牛娃一看這架勢，當時嚇壞了，抓起鐮刀撒腿就跑。

他沒命地跑呀跑，可是跑了沒多遠，發現前方已經是懸崖！眼見著老虎一步步向他逼近，他沒有其他辦法了，為了生存，放牛娃只好做了一個冒險的決定：和老虎決一雌雄。正當他鼓足勇氣轉過身面對張開血盆大口的老虎時，不幸一腳踩空，向懸崖下跌去。

說時遲那時快，放牛娃或許因為求生的欲望，本能地抓住了半空中的一棵小樹。可是握著又細又長的丫枝，放牛娃覺得真是剛出虎穴，又入狼口，心想：如果樹枝斷了，我就會被摔個粉身碎骨，與其被這樣活活摔死，還不如跟虎搏斗一番，那樣也值了！可是現在，上面是虎視眈眈、饑腸轆轆的老虎，下面是陰森恐怖的深谷，四周又到處是懸崖峭壁，即使來人也無法救助。吊在懸崖中的放牛娃想了想了自己的處境后，禁不住絕望地大哭起來。

這時候，他一眼瞥見對面山腰上有一個老和尚正經過這里，一下子興奮起來，高喊“救命啊！”老和尚聽見了，順著聲音向對面瞅了瞅，又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長嘆了一聲，沖他喊道：“我也沒有辦法呀，現在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啦！”

放牛娃一聽這話，以為老和尚就是見死不救，哭得更厲害了：“你說我這樣子，怎么能救得了自己呢？”

老和尚說：“與其那么死揪著小樹等著餓死、摔死，不如松開你的手，或許還是有一線希望呀！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說完，老和尚又嘆了口氣走開了。

放牛娃眼看著老和尚離開了，覺得自己真的是沒有一絲存活的希望了，在那里哭了一陣，又罵了一陣老和尚。終于他哭也哭累了，罵也罵累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手也抓得酸痛了。

就這樣，他堅持了好久，天都快要黑了，放牛娃又餓又累，抓小樹的手也感到越來越沒有力氣了，怎么辦？他在心里琢磨道：現在上面的老虎還在死盯著他不肯離開，或許僥幸上去了也是沒有活命的機會。接著他又想起了老和尚的那番話，仔細想想，覺得他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是啊，現在只能靠自己了。這么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條，而松開手落下去，也許仍然是死路一條，也許也會有獲得生存的可能。反正怎么都是個死，不如再冒一次險試試。

于是，放牛娃再次鼓足了勇氣，艱難地扭過頭，朝腳下瞅了瞅，最后才選擇了跳躍的方向。他覺得他所選的地方，下面一定是塊草地。心里也在不斷地為自己祈禱：希望真的是塊草地，我跳下去了或許就不會被摔死，或許我還有一絲活著的希望。

他又轉念一想：“現在在這估計也是沒有用的，只有冒險試一試，才能獲得生存的希望。”于是，他咬緊牙關，在雙腳用力蹬向絕壁的一剎那，他松開了緊握著小樹的那只手。頓時，他感覺到身體在飛快地向下墜落，耳邊還有風聲在呼呼作響。他害怕極了，但他又告訴自己現在絕不能閉上眼睛，必須瞪大眼睛選擇自己落腳的地點。哈！奇跡還是出現了——他落在了深谷中唯一的一小塊綠地上，然后昏迷過去了。

后來，放牛娃被鄉親們發現了，背回家去養傷。兩年以后，他又重新站立了起來。身邊的人在聊到放牛娃當時的險境時，覺得他能夠活下來真的是奇跡啊！

放牛娃聽了，得意地說了句：“其實這很簡單，只要你們記住，在有些處境下，別人是救不了你的，只有靠你自己。”

總有代替不了的事

法一和尚是大慧禪師的弟子，他參禪幾十年了還是沒有悟道，心中很著急。

有一次，禪師讓他出門辦事，大約需要一年的時間，法一想：需要這么長的時間，而自己參禪還沒有什么進展，這不是荒廢時間嗎！于是心里十分苦惱。

他的朋友宗謙和尚聽他訴說了這些苦惱，安慰他說：“我和你一起去吧！路上我也可以幫助你參禪！”法一和尚十分高興，于是二人就出發了。

在路途中，法一和尚受不了跋山涉水的疲困，幾次三番鬧著要回去。

宗謙和尚就安慰他說：“既然我們已經立志出來參學，就應該堅持下去，況且我們已經走了這么遠的路，多不容易啊，如果現在半途而廢回去，實在是太可惜了。”

法一和尚說：“可是這樣走下去我們會很辛苦的，我怕我受不了，會在中途死去呀！”

宗謙和尚安慰他說：“不會的，要不這樣吧，從現在起，一路上如果有可以替你做的事情，我一定為你代勞，不過有五件事，我是想幫也幫不上的啊。”

法一和尚連忙問道：“哪五件事呢？”

宗謙和尚非常自然地答道：“比如穿衣、吃飯、睡覺、拉屎、撒尿，還有走路。”

聽完宗謙和尚的話，法一和尚終于大悟，從此再也不敢說辛苦之類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