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適·毋自欺室銘》原文注釋與譯文

《禮》曰^①：“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大學》之道自誠其意^②。意者，心之發也。黃巖林氏兄弟以名其室，余推衍其義而銘之^③。銘曰：

有聞善之意而疑己以不明，自欺也。有為高之心而畏己以不能，自欺也。喜安于俗而不狥乎道^④，自欺也。求合于外而中莫之考，自欺也。其道甚大，萬物咸取^⑤，圣賢之功，我則與有。如操斧斤^⑥，以入山林。隨其所欲，榱題棟楹^⑦。蔚然千章^⑧，被冒洞谷^⑨。愛莫能致，投斧太息。言既出之，行既行之。久且不倦，我則畢之。雞鳴必旦，鶴鳴必雨。其象則然，孰敢余侮。婦人之貞，抱節空閨。守妄求真，匪誠惟欺^⑩。咨爾弟昆⁽¹¹⁾，敬事一心⁽¹²⁾。無咎無譽，上帝居歆⁽¹³⁾。

【注釋】

①《禮》：《禮記》的簡稱。

②《大學》：儒家經典之一。原是《禮記》的一篇，宋代把它從《禮記》中抽出來，以與《論語》、《孟子》、《中庸》配合。南宋朱熹撰《四書章句集注》，成為“四書”之一。提出明德、親民、止于至善的三綱領和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八條目，成為南宋以后理學家講倫理、政治、哲學的基本綱領。

③推衍：推求發揮。

④狥(xun)：“徇”的異體字。通“殉”。狥道：舍身求道。

⑤咸：皆，都。

⑥斤：斧頭。

⑦榱(cui)：椽子。榱題：屋椽的前端。也叫出檐。楹(ying)：廳堂前部的柱

子。

⑧章：大材。《史記·貨殖列傳》：“水居千石魚陂，山居千章之材。”

⑨被：覆蓋。冒：覆蓋。曹植《公宴》詩：“秋蘭被長坂，朱華冒綠波。”

⑩匪：通“非”。

(11)咨：嗟嘆聲。弟昆：兄弟。

(12)敬：戒慎，敬肅，不怠慢。

(13)歆(xin)：饗。謂祭祀時神靈享其氣。《詩·大雅·生民》：“其香始生，上帝居歆。”鄭玄箋：“其馨香始上行，上帝則安而歆享之。”今人高亨注：“居，安也。歆，享受。”(《詩經今注》)。

【譯文】

《禮記》說：“所謂誠意，就是不自欺。”《大學》的理論是使自己有誠意。意，是出自內心。黃巖林氏兄弟用“毋自欺”來給他的室命名，我推求發揮它的含義而寫銘。銘說：

有聞知善的意圖而懷疑自己不明白善，是自欺。有向高處前進的心而擔心自己沒能力，是自欺。喜歡安心于世俗而不以身求道，是自欺。要求合乎外界的流俗而內心沒有考慮，是自欺。道很大，萬物都遵循道。圣賢的功夫，我也有些。如拿著斧頭進入山林，隨其所欲，砍取自己需要的各種木材。其中有長得很茂盛的大材，覆蓋在洞口或山谷上。雖然喜歡，但是弄不來，把斧頭扔掉，長嘆一聲。話已經說出，做也做了，雖然很久，但不疲倦，我則干完它。雞鳴的時候必定是早晨，鶴鳴了，必定要下雨。現象就是這樣，誰敢侮辱我?婦人的貞節，是守節在空閨。保守的是錯誤的東西，卻求真實，不是誠意，只是欺人。你們弟兄，一心一意，非常謹慎。沒有災禍也沒有名譽，上帝會安享你們的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