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仁錫:五泄瀑記

陳仁錫

若夫五泄，發源于仙人鞋頂，結束于螺螄大溪，自下望上，來之天末。本是一瀑，而乍起乍伏者五，每一泄相去者數里。其立地也高，其遺世也遠。縹緲云端，與白云作伍;依稀月下，與明月以為儔。居百層而崖百層，疑軒轅神而亦疑姑射仙;五落泉而五落石，宜淺綠而亦宜淡硃。下一泄容許由而洗耳，上一泄許巢父而飲牛;留最上之三泄，第當與山僧洗缽漱齒，澄神豁眸。

本篇所節選系《與僧說福勝、石梁、幽溪、大龍湫、五泄瀑記》中的五泄部分。五泄瀑在浙江諸暨東北五十余里，歷來是游覽勝地。

題目既標以“說”字，就要以評說為主，必須寫得集中概括，整飭精煉，條理井然，又要形象，抓住景物的特征，或信筆所之，隨意點染，而不能象一般游記那樣，作詳盡周備、纖毫畢露的刻畫。這是本篇在寫法上不同于其他游記的地方。

此篇可分兩個層次。第一層，先寫五泄的發源、結束的地點和高低上下距離落差。”來之天末”，可見其高。繼寫五泄起伏跌宕，分成五級，級與級之間相距也很遠，而有別于直落直瀉的瀑布。廬山有三迭泉，此有五迭，為海內罕見。下面兩句，“其立地也高，其遺世也遠”，進一步點出五泄所處位置的特點。這一層寫得很簡樸，沒有什么形容和藻飾，但五泄的位置、形勢等特點都已說清楚，這就為下文作好了鋪墊。

第二層，筆墨飛揚絢麗。“縹緲”四句，以白云與明月為背景，托出五泄的清高飄逸。作伍，為儔，是擬人化的寫法。“居百層”二句，寫五泄層崖重迭，巍巍然，飄飄然，如尊神飛仙。軒轅，本為丘名，傳為黃帝所居，因以為名。姑射，山名，其上有仙，“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莊子·逍遙游》)“五落泉”二句，寫清泉白石，泉色淺綠，石呈淡硃，鮮潔可愛。“下一泄”以下幾句，是說五泄只宜作高士隱者以及出世之人隱居棲息之地，非俗人濁士所可留居。許由和巢父都是堯時高士。堯欲讓天下于許由，由不受，又欲聘為九州長，由不赴，并以為穢言污耳，乃洗耳于河。巢父見而問知其故，以為許由洗聽過穢言的耳朵，水也污濁了，便說：“吾欲飲牛，汙吾牛口”，遂牽牛上流飲之。這一層著重表現五泄的至潔至清的資質、風神，體現了作者所欽羨的理想人格和審美情趣。

作者觀照五泄有其獨特的眼光，側重表現五泄的清質高姿，故能掃盡一切比擬瀑布的陳言套語。文中多用駢偶的句式，有些對偶相當工整，但又靈活多變。這段文章很像一首詩歌，一篇小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