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宋生貴

許淇

沒有一本書，象我在人們的目光中讀到的那樣豐富。我學習著去讀懂這本艱深的“書”，學習著去分辨各種目光微妙的色素。

有的目光熱情象兩炷燃燒的火焰、有的目光閃爍著深邃的智慧。詩人的目光里，交織著現實和夢幻；實干家的目光里，緊緊地把握住“現在”。

目光如紫丁香叢，目光如燦爛星座，目光如甜甜的微笑，目光如輕輕的嘆息……

月亮般光輝的慈祥的，是母親的目光。忠貞的妻子的目光，清澈如一泓秋水。鐘情的目光令人顫栗；離人的目光哀愁欲絕。

同志和戰友的目光，又坦率又懇切。當他們批評我的過失，目光常常比語言柔和得多。呵!兄弟般的誠實的目光，你可以長久地對視，你在那里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虛偽和欺騙。他們的目光有時又象哲理一樣嚴肅，啟迪你對人生的思索。

但是，無庸諱言，我也遇到過一些非人的、獸的、餓狼般的目光；

貪婪的賭徒般的目光；

混濁的昏昏欲睡的目光。

告密者和誣陷者，他們懷疑地審視著每一個人。他們冷冰冰的目光，猶如無生物的星球，在那死亡之鄉，血肉的軀體立刻變成一堆化石。

庸俗的小市民的目光，就象雙面鏡子，照見的只是自己的復合。

有時候，我們也會被目光的表象和自己的直覺捉弄；有時候，一顆卑污的靈魂卻長著一對迷惑人的漂亮的眼睛。

但我相信，我們的目光不會太欺瞞我們，因為正如俗話所說：眼睛是靈魂的窗……

在那不說謊話便必須緘默的年代，目光的傾吐比語言更寶貴，目光的語言比說出口的更犀利。當我們心懷悸怖，我們就會彼此用目光來交談，朋友，我稱之為“目語”。

如今，我們的“目語”，卻泄露的是春天的秘密。

我們的目光象解凍的小溪，滋潤荒蕪的心田。生命之樹回綠了，目光在它的肌膚筋絡間奔流……

我希望，從今以后，這本“書”的字里行間，我“讀”到的只有同志愛階級誼，只有誠摯、貞潔，只有對人民事業的責任，只有向上的良知，只有崇高的情操。我希望遇到更多的堅毅的探求的目光，更多的為祖國未來而獻身的昂揚的目光。

讓我們的目光翱翔遠飛!

《目光》是一篇地道的自小處著筆，而于小中見大的佳作。詩人從形形色色的人的目光中，發現人生，發現世態，而又以滿含著詩情畫意的筆調，將這發現形象而傳神地昭示于世，這樣，讀者便可以在獲得審美啟悟的同時，又能從中得到可資借鑒的認識世事人生的“目光”。因此，如果要尋求詩作的思想內核的話，一言以蔽之：《目光》給人以識人辨事的“目光”。

詩作開篇即寫：“沒有一本書，象我在人們的目光中讀到的那樣豐富。我學習著去讀懂這本艱深的書，學習著去分辨各種目光微妙的色素。”目光若作為書看，可謂是一本習見的極普遍的“書”，幾乎人人天天都要傳來傳去，翻來翻去。可詩人究竟“讀”出了自己的心得——這是因他的敏感和潛心。他從目光中讀出了性格、資稟、情懷，讀出了友善、誠摯、理解。散文詩中寫道：

有的目光熱情象兩炷燃燒的火焰、有的目光閃爍著深邃的智慧。詩人的目光里，交織著現實和夢幻；實干家的目光里，緊緊地把握住“現在”。

……

月亮般光輝的慈祥的，是母親的目光。忠貞的妻子的目光，清澈如一泓秋水。鐘情的目光令人顫栗；離人的目光哀愁欲絕。

同志和戰友的目光，又坦率又懇切。

但同時也讀到了貪婪、卑劣、淺陋、平庸、怠惰，等等。而且，他還更深一層地從人們的目光中讀出社會的特質，時代的變化：

……當我們心懷悸怖，我們就會彼此用目光來交談，朋友，我稱之為“目語”。

如今，我們的“目語”，卻泄露的是春天的秘密。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目光是從這窗口傳遞出的信息。詩人不但用眼睛，而更多用心靈和良知捕捉到這些信息，經過真誠的感應和深入的思索，于是，從觸動著自己的每一瞬間，每一細微之處，獲得了別人所未曾發現的，不曾認識到的東西。其詩頗有“言人欲言而難言，道人欲道而不曾道”之意味。當然，詩人對“目光”的敏感，以及用心去審讀深思，關鍵還在于他心中切切地系著對人間、人生的美好希冀，那就是，但愿從人們的目光中看到更多的是時代的和諧，是心靈的率真，是品格的高潔，是志向的高遠。“我希望，從今以后，這本‘書’的字里行間，我‘讀’到的只有同志愛階級誼，只有誠摯、貞潔，只有對人民事業的責任，只有向上的良知，只有崇高的情操。我希望遇到更多的堅毅的探求的目光，更多的為祖國未來而獻身的昂揚的目光。”詩人的一顆熱撲撲的心，使他對美好的社會和人生總是目光殷殷。

《目光》哲理意味很濃。但，言理絲毫沒有使作品顯得艱澀，讀來風神綽約，趣味橫生。這除了語言方面的魅力之外，更與其意象以至總體藝術情境的處理有關。讀這篇散文詩作，使我們不覺想到老詩人艾青在《詩論》中講過的那段話：“意象：翻飛在花叢，在草間，在泥沙的淺黃的路上，在靜寂而又炎熱的陽光中……它是蝴蝶——當它終于被捉住，而拍動翅膀之后，真實的形體與璀璨的顏色，伏貼在雪白的紙上。”《目光》中即有一系列這樣生動的“形體”與“顏色”。如：“目光如紫丁香叢，目光如燦爛星座，目光如甜甜的微笑，目光如輕輕的嘆息……”“月亮般光輝的慈祥的，是母親的目光。”“庸俗的小市民的目光，就象雙面鏡子，照見的只是自己的復合”幾乎詩中每一個完整的句子就是一個獨立的意象，各自富有彈性，但又彼此映襯。這一系列的意象疊加，使詩作自然而然地冶理趣與情、景于一爐，相得益彰。而且，有彈性的意象組合，還使得詩作形成特有的立體感，顯得豐厚耐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