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便認識她。見第一面我吃了一驚，想來想去，最客觀的評價還是一個字：丑。農家女，矮個子，扁平臉，塌鼻梁，皮膚黃，最觸目驚心的是一口爛牙，一說話一笑就像是在齜牙咧嘴。她眼神誠懇，希望從我這里得到一些職場建議，我卻有點兒不知所措，我能給她什么樣的建議？尤其是——她還是專科生。
　　
　　這聽起來是一個輸在起跑線上的人生：出身寒微，掙扎出雞窩卻離枝頭遠得很。專科畢業的她，將來能做什么呢，文員？尤其是，她沒有相貌打底，有再多優點，也會被難看的面容全盤擋住。女孩子到底是干得好還是嫁得好？仿佛，兩者她都沒有份。
　　
　　后來沒再見過面，只斷斷續續有聯系：她專升本了；又過兩年，她留校當輔導員了。我受邀去做講座，她事后才知道消息，說她正在那所大學讀研，可惜沒來得及參加。
　　
　　不久前，我意外地在一次活動中遇見她——是她熱情地喊我名字的，我沒認出她來，她報出名字時，我嚇了一跳。“判若兩人”都不能形容她了，幾乎是天壤之別：嬌小的個子，身材保持得很好，一件香奈兒小黑裙穿得玲瓏有致，八厘米高跟鞋進退自如，發型精致，妝容得體，細看，五官仍平凡，膚質仍泛黃，但有什么關系，白璧亦有微瑕。她大說大笑，但牙齒順眼了，她笑著說：“前幾年戴了牙箍。”
　　
　　細問她的近況：原來她已經博士畢業，現在在大學教課。婚姻方面有些蹉跎，過了三十五歲才嫁給大她一歲的同校老師，去年生了一個兒子。我問得直接，她答得落落大方，談起孩子，她詼諧地說：“我教育孩子的原則就是：人丑就要多讀書。”仰頭哈哈一笑，不帶一點陰霾。
　　
　　別撇嘴，說這不過是一個勵志故事。我看到的，不是故事，是近在身邊的、活生生的人。她是一個完美的范例，讓我看到，人可以如何靠努力改變命運。她曾經一無所有，無背景，無學歷，無美貌，只有一顆向上的心、一雙不曾停下的腳。我知道她愛過一個人，但這份愛被對方嫌棄，她什么也不說，獨自咽下苦水，一直往前走，選擇了最笨拙而最有效的道路——學習。
　　
　　多么艱難的一條路，忍受寂寞、疲倦，她的同齡人有些嫁作人妻、相夫教子，有些在職場上盡情揮灑，有些吃喝玩樂、享受青春，她卻只有一卷書一盞燈而已。書讀到最后會怎么樣，是否一定有未來？她彷徨過沒有，有沒有想放棄過？我想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不讀書，一定沒有未來。心系一處，守口如瓶，是唯一的成功之道。
　　
　　有人鄙視她：不過是個女鳳凰。有歧視，但也可以視為嫉妒，博士、副教授在手的她，有夫有子，自此終于可以安身立命了。
　　
　　于是，她變美了。
　　
　　一方面是身處大學校園的耳濡目染提升了她的氣質，她的苦讀也讓她“腹有詩書氣自華”；另一方面，能在讀書上這么自律的她，也不會像我一樣胡吃海喝、不重視運動，所以可以較好地保持體形。生活安定了，她有余情來經營自己的容顏；收入提高了，也有閑錢購買昂貴化妝品或者做一些微整容，而最重要的，我認為是她的自信，是那種從容的氣度。
　　
　　當你還年輕時，什么都沒有，一切都居于劣勢時，你該怎么做？
　　
　　你可以趕緊為自己找個男人，不管好壞，從此有人為你的下半生埋單；你也可以偏執地讓自己變美，防曬補水，每晚倒豎半小時只為瘦腿；你也可以像我說到的她一樣，暫緩戀愛與美容，全身心投入到學業或工作上，讓自己學業有成，讓自己有錢，待到身心安泰之后再從長計議。逛街是賞心樂事，只是太耗時間，而珍貴的時間應該傾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這樣才能積少成多，給自己蝶變的可能性。
　　
　　常聽年輕女孩子說：“讀書沒有用，這是一個看臉的社會。提升了自己又怎么樣？讀書又怎么樣？還不是一樣要被男人挑來選去，等到博士畢業了，皮膚也差了、年紀也大了，有什么優勢？”
　　
　　但我認識的一個男人這么說：“只有年輕男孩才不管不顧，只挑漂亮小姑娘呢，男人到了三十上下，都很現實，都愿意找家境好、工作好、能力強的，當然，如果還長得漂亮，就更好了。”
　　
　　除非天生麗質，生來就要成為藝術品，否則這世上大部分事或人，其實都以實用為主，美貌，只是錦上添花，你得先成為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