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人生
朋友送我一幅畫,很喜歡。畫面簡潔,一灣清水,一片蘆葦,潔白葦花下,一葉小船蕩漾。題字是:不系。
畫意取自于唐代詩人司空曙的《江村即事》:釣罷歸來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釣者歸來,卻懶得把纜繩系上,任船隨風飄蕩。飄就飄吧,反正也不會飄遠,只會停擱在蘆花灘畔,淺水岸邊。
不系,是一種灑脫的人生態度。每個人都是垂釣生活的漁者,一個活得通透的漁者,不系的,不只是船吧,還有生于人世必有的萬種羈絆。這些羈絆林林總總,但用一個詞總括的話,那就是“名利”。
系得太多,就成了負累。人生就是一趟旅程,若隨身攜帶的行囊太重,會把人累得夠嗆,肯定不如那些行囊輕少的人走得輕松。
不系,也是“不羈”。
但有些人很難悟到這一點,比如我的朋友老李,雖然他是“詩人”——我們見面卻不談詩,每次在一起吃飯,三杯酒后,他必定會抱怨自家房子太小,車子太舊,職位太低,票子太少。他這樣低頭嘆息時,我總會笑他是祥林嫂。
但有一天,老李不抱怨了,積極陽光了起來。他大病一場,撿了一條命回來。他說在病床上想明白了,還是生命最重要。其他外在的一切,都不過是人披著的一件衣服。只不過有的人的華麗,有的人的樸素罷了。但并不一定說,衣著華美的人一定就比衣著樸素的人更快樂。
一場大病,讓詩人老李成為了半個哲學家。他還說,人赤條條來,又會赤條條去,啥也帶不走,衣服再華美,也帶不走。
我的祖母也是半個哲學家,她雖不識字,可時常說,人哪,這一輩子,可不能“黑瞎子掰棒子”。她說的是這個故事:大黑熊進了玉米地,見了玉米棒子就掰,但一邊掰一邊掉,到最后,只剩手里那一個。
多少年以后,我才發現,原來我就曾是她說的那個“黑瞎子”。但這世上,有多少人不是這樣的“黑瞎子”呢?
人這一生,有所不系,但也應有所系。該系的應該是“愛”和“情”。這是需要時刻背在雙肩的兩件行囊。
就像冰心說的,“愛在左,情在右,走在生命的兩旁,隨時撒種,隨時開花,將這一徑長途點綴得香花彌漫,使穿枝拂葉的行人踏著荊棘,不覺得痛苦;有淚可落,卻不是悲涼。”
這應該是最理想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