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學校氣勢恢弘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官方元旦文藝晚會上，安淺看上了一個姑娘，并且告訴了林小象。

　　安淺是被場務林小象同學拉來的。

　　那晚林小象給安淺的票實在太給力了，居然是嘉賓席的。安淺一個人穿著T恤、牛仔褲被包圍在一片西裝革履中，顯得分外奪目。

　　然后，那件事就那么莫名其妙地發生了。

　　是一個群舞。

　　二十個穿著網球裝的女孩子不知道為什么就突然沖到了場上，開始熱舞，一樣的粉紅系，一樣的網球帽，一樣的黑色運動短裙。

　　就在那個瞬間，安淺看見了一個女孩。

　　那是一個穿著網球裝的女孩子，頭上扣著粉藍色的鴨舌帽，緊身的白色運動短袖勾勒出她曼妙的腰身，絨黑的運動短裙輕輕擺動，跳舞的時候，長長的劉海會跳躍著劃過雙眼。夸張的晚會眼妝下，是一對明媚的眼睛。

　　等到晚會結束，觀眾如潮水般散去，安淺的腦海里，只有女孩的網球裝、女孩的鴨舌帽、女孩的劉海、女孩的發梢，以及她煙視媚行的——眼線。

　　林小象本名叫林相，和安淺倒是很有緣分。從小學到高中，一直同班，到了海闊天空憑鳥飛的大學，他們還關在同—個籠子里。

　　不過，在安淺把自己看上姑娘這件事告訴林小象之后，他瞪著安淺，有些心虛地說：“網球眼?眼線?我靠，你不會是……看上我的楊青了吧……”

2

　　安淺覺得現在的氣氛很尷尬。

　　因為沒有什么先賢告訴他，要是和哥們兒同時喜歡上一個姑娘該怎么辦。

　　安淺現在腦子里一直在轉的場景，是萬里江山黑云壓城，是林小象手拿長劍，與赤手空拳的自己傲然對視，他青衫蕩漾衣袂翻飛，他凜然正氣，他開口說：

　　“誰輸了，誰就放棄楊青。”

　　可是事實是，安淺根本不認識楊青，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喜歡上的那個女孩兒到底是不是楊青。

　　更嚴格一點說，安淺似乎連女孩的樣子都沒有看清楚。安淺在炫目的舞臺燈光下只能記得女孩的衣著打扮、身高、發型。唯一有一點區別，只有她略顯特別的眼線罷了。

　　安淺本想告訴林小象，自己喜歡上了晚會上的一個女生，憑“場務”林小象的神通，找一個妞兒，那勢必如長江流水，似風卷殘云。

　　每個答案看上去都很美……可惜不是你。安淺心里一聲嘆息。

　　沒想到林小象拉過一個和他們擦肩而過的女生：

　　“甄藍，跟你們寢室楊青說一聲，法學院09級江安淺，看上她了。”

3

　　甄藍覺得這個世界真神奇。

　　32小時前，場務林小象捧著一束玩偶花束放在后臺，還悄悄問甄藍：“楊青呢?”

　　16個小時前，林小象肩頭別著對講機一邊喊“第二個節目，那個相聲，搭桌子和話筒的上去啊!”一邊拉過甄藍壓低了聲音，“我幫你搞定安淺，你幫我搞定楊青?”甄藍紅了紅臉：

　　“別扯淡，我可沒辦法。”

　　4分鐘前，甄藍紅著臉從安淺身邊走過，林小象突然拉過她對她說：“甄藍，跟你們寢室楊青說一聲，法學院09級江安淺，看上她了。”

　　安淺尷尬地撓了撓腦袋：“別聽他瞎扯，我們要去放煙花和孔明燈，一起去吧。”

　　三只許愿孔明燈，很配合地只飛起來兩只。

　　林小象大筆一揮寫下“我希望世界和平”的那只飄飄悠悠地在操場上方打了幾個轉，勁風一掃，自己把自己點燃了。

　　林小象低低靠了一聲：“喝酒去，喝酒去，世界不和平還不喝酒去。”

　　這一晚大排檔有很多人。

　　林小象時不時借著酒勁道：

　　“甄藍啊，楊青這個事你可要上點兒心。安淺同學那真是，嘖嘖，萬里挑一，和楊青郎才女貌……”

　　安淺抄起一個窩頭塞進林小象的嘴里：“行了，閉嘴。”

　　林小象嘿嘿地干笑了兩聲：“安淺我跟你說，我早就看明白了，你永遠是男一號，我永遠是男二號。要是我們倆是小說里的人物，肯定你是男一號，我嘛，就永遠是個配角，永遠都是配角。”

　　安淺支支吾吾地想開口：“其實……”

　　甄藍搖了搖頭：“先把他弄回去吧。”女孩輕輕咬了一下嘴唇：“放心啦，楊青那邊我去幫你說，”

4

　　“安淺……那個，林小象起了沒?”

　　“沒呢……昨天回來吐到兩點多，現在還在躺著。”

　　“那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怎么了?”

　　“今天是系里演出，舞臺布置這邊缺人，本來都是林小象負責的……”甄藍停頓了一下，“……楊青都快急死了。”

　　安淺愣了一下：“要幫忙的話我馬上過來。”

　　安淺推開后臺的鐵門。

　　那是一個讓安淺茫然失措的瞬間。

　　甄藍的頭上扣著粉藍色的鴨舌帽，緊身的白色運動短袖勾勒出她曼妙的腰身，絨黑的運動短裙輕輕擺動，跑過來的時候，長長的劉海會跳躍著劃過雙眼。歪歪扭扭粗細不均的眼線下，卻是一對異常明媚的眼睛……

　　安淺覺得恍然間自己仿佛又死了一遍。

　　林小象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他掙扎著按亮手機——凌晨兩點。

　　完了，完了，完了，系里的演出肯定錯過了!

　　他看著手機顯示的26個未接來電和6條未讀短信，覺得腦袋更大了。

　　08點11分，楊青

　　你人呢?不是說好8點后臺集合的嗎?

　　08點33分，楊青

　　你要死啊，敢不接我電話，快點給我出現!

　　09點37分，安淺

　　喂，醒了沒?

　　09點42分，安淺

　　那個啥，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地告訴你，我昨天看上的姑娘，是甄藍。好好歇著吧，我看楊青還挺關心你的。

　　15點07分，楊青

　　聽說你喝多了，沒酒量你喝那么多干嗎?這里彩排基本搞定了，你好好休養吧。

　　21點14分，楊青

　　演出蠻不錯的，你要是還活著，就給我發條短信。

　　林小象仰頭看著天花板，他傻傻地笑了幾聲，艱難地按了幾下手機：“我活著。”

　　02點13分，楊青

　　活著就好，大半夜的還不睡，想死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