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描寫北平的句子合集90句
老舍的北平隨筆
家鄉(xiāng),一個帶著絲絲繾綣溫存的詞匯,我們愛它的一草一木、一樹一花,感受拂曉日暮,歷經(jīng)春夏秋冬,它有不足,但始終是扎根的地方。葉,怎能不愛它的根呢?我們終歸,在心里愛著它,這份愛,無法言說,就像老舍在《想北平》中寫的那樣:“可是,我真愛北平。這個愛幾乎是想說而說不出的。我愛我的母親。怎樣愛?我說不出。”
老舍,生于北平,眠于北平,這個偉大卓越的作家用眾多作品,詮釋了“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想北平》以樸素平實的語言描繪了一個古色古香的北平,在他的筆下,北平時而充滿古玩文物的墨氣,時而充滿瓜果蔬菜的清香,即使是歐洲四大“歷史的都城”倫敦、巴黎、羅馬、堪司坦丁堡也比不上這座古城。
他說:“真愿成為詩人,把一切好聽好看的字都浸在自己的心血里,像杜鵑似的啼出北平的俊偉。”北平孕育了老舍,它早已成為深入骨髓、與心靈相連的思念,離不開,忘不了。老舍最終沉于太平湖,永遠(yuǎn)與北平融為一體。
《想北平》的開頭提到:
如果讓我寫一本小說,以北平作背景,我不至于害怕,因為我可以撿著我知道的寫,而躲開我所不知道的。
的確,老舍這樣做了,他以北平為背景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駱駝祥子》,與散文不同的是,小說中除去了日常生活的氣息,用濃厚的藝術(shù)風(fēng)格形式,刻畫了一個堅硬殘酷的.北平,沒有古玩文物,沒有瓜果蔬菜,有的只是社會底層貧苦市民用血汗染成的故事。
《駱駝祥子》中的眾多環(huán)境描寫,蘊含著一種被壓抑的嘶吼,灰色黯淡,為后文作鋪墊,從而進(jìn)一步揭露當(dāng)時社會的黑暗、資產(chǎn)階級對勞動者的壓迫與剝削。
云還沒有鋪滿了天,地上已經(jīng)很黑,極亮極熱的晴午忽然變成黑夜似的。風(fēng)里帶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著什么似的,東一頭西一頭的亂撞。北邊遠(yuǎn)處一個紅閃,像把黑云掀開一塊,露出一大片血紅似的。
這是祥子生病之前一段對天空自然環(huán)境的描寫,細(xì)致地展現(xiàn)了暴風(fēng)雨襲來的景象,像是金戈鐵馬的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如此惡劣的天氣,仿佛正在預(yù)示祥子之后生活的坎坷與困苦,不禁令人心寒與哀傷。
也許這就是北平的另一面,這就是社會的另一面,“它污濁,它美麗,它衰老,它活潑,它雜亂,它安閑,它可愛,它是偉大的夏初的北平”。它是老舍筆下凜冽鋒利的都城,也是心中愛著念著的家鄉(xiāng),它是與老舍血肉相連的北平。
老舍: 北平的中秋
中秋節(jié)是團圓的節(jié)日,那么在作家老舍先生的眼里,北平的中秋是怎樣的呢?
中秋前后是北平最美麗的時候。天氣正好不冷不熱,晝夜的長短也劃分得平勻。沒有冬季從蒙古吹來的黃風(fēng),也沒有伏天里挾著冰雹的暴雨。天是那么高,那么藍(lán),那么亮,好像是含著笑告訴北平的人們:在這些天里,大自然是不會給你們什么威脅與損害的。西山北山的藍(lán)色都加深了一些,每天傍晚還披上各色的霞帔。
在太平年月,街上的高攤與地攤,和果店里,都陳列出只有北平人才能一一叫出名字來的水果。各種各樣的葡萄,各種各樣的梨,各種各樣的蘋果,已經(jīng)叫人夠看夠聞夠吃的了,偏偏又加上那些又好看好聞好吃的北平特有的葫蘆形的大棗,清香甜脆的小白梨,像花紅那樣大的白海棠,還有只供聞香兒的海棠木瓜,與通體有金星的香檳子,再配上為拜月用的,貼著金紙條的枕形西瓜,與黃的紅的雞冠花,可就使人顧不得只去享口福,而是已經(jīng)辨不清哪一種香味更好聞,哪一種顏色更好看,微微的有些醉意了!
那些水果,無論是在店里或攤子上,又都擺列的那么好看,果皮上的白霜一點也沒蹭掉,而都被擺成放著香氣的立體的圖案畫,使人感到那些果販都是些藝術(shù)家,他們會使美的東西更美一些。況且,他們還會唱呢!他們精心的把攤子擺好,而后用清脆的嗓音唱出有腔調(diào)的“果贊”:“唉——一毛錢兒來耶,你就挑一堆我的小白梨兒,皮兒又嫩,水兒又甜,沒有一個蟲眼兒,我的小嫩白梨兒耶!”歌聲在香氣中顫動,給蘋果葡萄的靜麗配上音樂,使人們的腳步放慢,聽著看著嗅著北平之秋的'美麗。
同時,良鄉(xiāng)的肥大的栗子,裹著細(xì)沙與糖蜜在路旁唰啦唰啦的炒著,連鍋下的柴煙也是香的。“大酒缸”門外,雪白的蔥白正拌炒著肥嫩的羊肉;一碗酒,四兩肉,有兩三毛錢就可以混個醉飽。高粱紅的河蟹,用席簍裝著,沿街叫賣,而會享受的人們會到正陽樓去用小小的木錘,輕輕敲裂那毛茸茸的蟹腳。
同時,在街上的“香艷的”果攤中間,還有多少個兔兒爺攤子,一層層的擺起粉面彩身,身后插著旗傘的兔兒爺——有大有小,都一樣的漂亮工細(xì),有的騎著老虎,有的坐著蓮花,有的肩著剃頭挑兒,有的背著鮮紅的小木柜;這雕塑的小品給千千萬萬的兒童心中種下美的種子。
同時,以花為糧的豐臺開始一挑一挑的往城里運送葉齊苞大的秋菊,而公園中的花匠,與愛美的藝菊家也準(zhǔn)備給他們費了半年多的苦心與勞力所養(yǎng)成的奇葩異種開“菊展”。北平的菊種之多,式樣之奇,足以甲天下。
同時,像春花一般驕傲與俊美的青年學(xué)生,從清華園,從出產(chǎn)蓮花白酒的海甸,從東南西北城,到北海去劃船;荷花久已殘敗,可是荷葉還給小船上的男女身上染上一些清香。
同時,那文化過熟的北平人,從一入八月就準(zhǔn)備給親友們送節(jié)禮了。街上的鋪店用各式的酒瓶,各種餡子的月餅,把自己打扮得像鮮艷的新娘子;就是那不賣禮品的鋪戶也要湊個熱鬧,掛起秋節(jié)大減價的綢條,迎接北平之秋。
北平之秋就是人間的天堂,也許比天堂更繁榮一點呢!
——節(jié)選自〈四世同堂〉
老舍《北平的夏天》欣賞
【老舍《北平的夏天》原文】
在太平年月,北平的夏天是很可愛的。從十三陵的櫻桃下市到棗子稍微掛了紅色,這是一段果子的歷史——看吧,青杏子連核兒還沒長硬,便用拳頭大的小蒲簍兒裝起,和“糖稀”一同賣給小姐與兒童們。慢慢的,杏子的核兒已變硬,而皮還是綠的,小販們又接二連三的喊:“一大碟,好大的杏兒嘍!”這個呼聲,每每教小兒女們口中饞出酸水,而老人們只好摸一摸已經(jīng)活動了的牙齒,慘笑一下。不久,掛著紅色的半青半紅的“土”杏兒下了市。而吆喝的聲音開始音樂化,好象果皮的紅美給了小販們以靈感似的。而后,各種的杏子都到市上來競賽:有的大而深黃,有的小而紅艷,有的皮兒粗而味厚,有的核子小而爽口——連核仁也是甜的。最后,那馳名的“白杏”用綿紙遮護著下了市,好象大器晚成似的結(jié)束了杏的季節(jié)。當(dāng)杏子還沒斷絕,小桃子已經(jīng)歪著紅嘴想取而代之。杏子已不見了。各樣的桃子,圓的,扁的,血紅的,全綠的,淺綠而帶一條紅脊椎的,硬的,軟的,大而多水的,和小而脆的,都來到北平給人們的眼,鼻,口,以享受。紅李,玉李,花紅和虎拉車,相繼而來。人們可以在一個擔(dān)子上看到青的紅的,帶霜的發(fā)光的,好幾種果品,而小販得以充分的施展他的喉音,一口氣吆喝出一大串兒來——“買李子耶,冰糖味兒的水果來耶;喝了水兒的,大蜜桃呀耶;脆又甜的大沙果子來耶……”
每一種果子到了熟透的時候,才有由山上下來的鄉(xiāng)下人,背著長筐,把果子遮護得很嚴(yán)密,用拙笨的,簡單的呼聲,隔半天才喊一聲:大蘋果,或大蜜桃。他們賣的是真正的“自家園”的山貨。他們?nèi)说臉幼优c貨品的地道,都使北平人想象到西邊與北邊的青山上的果園,而感到一點詩意。
梨,棗和葡萄都下來的較晚,可是它們的種類之多與品質(zhì)之美,并不使它們因遲到而受北平人的冷淡。北平人是以他們的大白棗,小白梨與牛乳葡萄傲人的??吹嚼鏃?,人們便有“一葉知秋”之感,而開始要曬一曬夾衣與拆洗棉袍了。
在最熱的時節(jié),也是北平人口福最深的時節(jié)。果子以外還有瓜呀!西瓜有多種,香瓜也有多種。西瓜雖美,可是論香味便不能不輸給香瓜一步。況且,香瓜的分類好似有意的“爭取民眾”——那銀白的.,又酥又甜的“羊角蜜”假若適于文雅的仕女吃取,那硬而厚的,綠皮金黃瓤子的“三白”與“哈蟆酥”就適于少壯的人們試一試嘴勁,而“老頭兒樂”,顧名思義,是使沒牙的老人們也不至向隅的。
在端陽節(jié),有錢的人便可以嘗到湯山的嫩藕了。趕到遲一點鮮藕也下市,就是不十分有錢的,也可以嘗到“冰碗”了——一大碗冰,上面覆著張嫩荷葉,葉上托著鮮菱角,鮮核桃,鮮杏仁,鮮藕,與香瓜組成的香,鮮,清,冷的,酒菜兒。就是那吃不起冰碗的人們,不是還可以買些菱角與雞頭米,嘗一嘗“鮮”嗎?
假若仙人們只吃一點鮮果,而不動火食,仙人在地上的洞府應(yīng)當(dāng)是北平啊!
天氣是熱的,可是一早一晚相當(dāng)?shù)臎鏊?,還可以作事。會享受的人,屋里放上冰箱,院內(nèi)搭起涼棚,他就會不受到暑氣的侵襲。假若不愿在家,他可以到北海的蓮塘里去劃船,或在太廟與中山公園的老柏樹下品茗或擺棋。“通俗”一點的,什剎海畔借著柳樹支起的涼棚內(nèi),也可以爽適的吃半天茶,咂幾塊酸梅糕,或呷一碗八寶荷葉粥。愿意灑脫一點的,可以拿上釣竿,到積水灘或高亮橋的西邊,在河邊的古柳下,作半日的垂釣。好熱鬧的,聽?wèi)蚴呛脮r候,天越熱,戲越好,名角兒們都唱雙出。夜戲散臺差不多已是深夜,涼風(fēng)兒,從那槐花與荷塘吹過來的涼風(fēng)兒,會使人精神振起,而感到在戲園受四五點鐘的悶氣并不冤枉,于是便哼著《四郎探母》什么的高高興興的走回家去。天氣是熱的,而人們可以躲開它!在家里,在公園里,在城外,都可以躲開它。假若愿遠(yuǎn)走幾步,還可以到西山臥佛寺,碧云寺,與靜宜園去住幾天啊。就是在這小山上,人們碰運氣還可以在野茶館或小飯鋪里遇上一位御廚,給作兩樣皇上喜歡吃的菜或點心。
【老舍簡介】
老舍,中國小說家、劇作家。生于1899年,卒于1966年,滿族,祖籍北京。原名舒慶春,字舍予。老舍是他最常用的筆名。
老舍的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駱駝祥子》、《趙子日》、《老張的哲學(xué)》、《四世同堂》、《二馬》、《小坡的生日》、《離婚》、《貓城記》、《正紅旗下》,劇本《殘霧》、《方珍珠》、《面子問題》、《龍須溝》、《春華秋實》、《青年突擊隊》、《戲劇集》、《柳樹井》、《女店員》、《全家福》、《茶館》,報告文學(xué)《無名高地有了名》,中篇小說《月牙兒》、《我這一輩子》、《出口成章》,短篇小說集《趕集》、《櫻海集》、《蛤藻集》、《火車集》、《貧血集》及作品集《老舍文集》(16卷)等。
梁實秋《北平的零食小販》賞讀
北平人饞。饞,據(jù)字典說是“貪食也”,其實不只是貪食,是貪食各種美味之食。美味當(dāng)前,固然饞涎欲滴,即使閑來無事,饞蟲亦在咽喉中抓撓,迫切的需要一點什么以膏饞吻。三餐時固然希望膏粱羅列,任我下箸,三餐以外的時間也一樣的想饞嚼,以鍛練其咀嚼筋。看鷺鷥的長頸都有一點羨慕,因為頸長可能享受更多的徐徐下咽之感,此之謂饞,饞字在外國語中無適當(dāng)?shù)淖挚梢源?,所以講到饞,真“不足為外人道”。有人說北平人之所以特別饞,是由于當(dāng)年的八旗子弟游手好閑的太多,閑就要生事,在吃上打主意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各式各樣的零食小販便應(yīng)運而生,自晨至夜逡巡于大街小巷之中。
北平小販的吆喝聲是很特殊的。我不知道這與平劇有無關(guān)系,其抑揚頓挫,變化頗多,有的豪放如唱大花臉,有的沉悶如黑頭,又有的清脆如生旦,在白晝給浩浩欲沸的市聲平添不少情趣,在夜晚又給寂靜的夜帶來一些凄涼。細(xì)聽小販的呼聲,則有直譬,有隱喻,有時竟像謎語一般的耐人尋味。而且他們的吆喝聲,數(shù)十年如一日,不曾有過改變。我如今閉目沉思,北平零食小販的呼聲儼然在耳,一個個的如在目前。現(xiàn)在讓我就記憶所及,細(xì)細(xì)數(shù)說。
首先讓我提起“豆汁”。綠豆渣發(fā)酵后煮成稀湯,是為豆汁,淡草綠色而又微黃,味酸而又帶一點霉味,稠稠的,混混的,熱熱的。佐以辣咸菜,即棺材板切細(xì)絲,加芹菜梗,辣椒絲或末。有時亦備較高級之醬菜如醬蘿卜醬黃瓜之類,但反不如辣咸菜之可口,午后啜三兩碗,愈吃愈辣,愈辣愈喝,愈喝愈熱,終至大汗淋漓,舌尖麻木而止。北平城里人沒有不嗜豆汁者,但一出城則豆渣只有喂豬的份,鄉(xiāng)下人沒有喝豆汁的。外省人居往北平三二十年往往不能養(yǎng)成喝豆汁的習(xí)慣。能喝豆汁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北平人。
其次是“灌腸”。后門橋頭那一家的大灌腸,是真的豬腸做的,遐邇馳名,但嫌油膩。小販的灌腸雖有腸之名實則并非是腸,僅具腸形,一條條的以芡粉為主所做成的橛子,切成不規(guī)則形的`小片,放在平底大油鍋上煎炸,炸得焦焦的,蘸蒜鹽汁吃。據(jù)說那油不是普通油,是作房里從馬肉等熬出來的油,所以有這一種怪味。單聞那種油味,能把人惡心死,但炸出來的灌腸,噴香!
從下午起有沿街叫賣“面筋喲!”者,你喊他時須喊“賣熏魚兒的!”他來到你門口打開他的背盒由你檢選時卻主要的是豬頭肉。除豬頭肉的臉子、口條之外還有腦子、肝、腸、苦腸、心頭、蹄筋等等,外帶著別有風(fēng)味的干硬的火燒。刀口上手藝非凡,從夾板縫里抽出一把飛薄的刀,橫著削切,把豬頭肉切得片薄如紙,塞在那火燒里食之,熏味撲鼻!這種鹵味好像不能登大雅之堂,但是在煨煮熏制中有特殊的風(fēng)味,離開北平便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