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描寫嬰寧的句子200句
嬰寧的原文及翻譯
《嬰寧》是清文學家蒲松齡創作的文言短篇小說,收錄于《聊齋志異》卷二,約康熙十八年(1679)初步成書。下面是小編收集整理的嬰寧的原文及翻譯,歡迎閱讀參考~
原文:
王子服,莒之羅店人,早孤,絕慧,十四入泮。母最愛之,尋常不令游郊野。聘蕭氏,未嫁而夭,故求凰未就也。會上元,有舅氏子吳生邀同眺矚,方至村外,舅家仆來招吳去。生見游女如云,乘興獨游。有女郎攜婢,拈梅花一枝,容華絕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顧忌。女過去數武,顧婢子笑曰:“個兒郎目灼灼似賊!”遺花地上,笑語自去。生拾花悵然,神魂喪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頭而睡,不語亦不食。母憂之,醮禳益劇,肌革銳減。醫師診視,投劑發表,忽忽若迷。母撫問所由,默然不答。適吳生來,囑秘詰之。吳至榻前,生見之淚下,吳就榻慰解,漸致研詰,生具吐其實,且求謀畫。吳笑曰:“君意亦癡!此愿有何難遂?當代訪之。徒步于野,必非世家,如其未字,事固諧矣,不然,拚以重賂,計必允遂。但得痊瘳,成事在我。”生聞之不覺解頤。吳出告母,物色女子居里。而探訪既窮,并無蹤跡。母大憂,無所為計。然自吳去后,顏頓開,食亦略進。數日吳復來,生問所謀。吳紿之曰:“已得之矣。我以為誰何人,乃我姑之女,即君姨妹,今尚待聘。雖內戚有婚姻之嫌,實告之無不諧者。”生喜溢眉宇,問:“居何里?”吳詭曰:“西南山中,去此可三十余里。”生又囑再四,吳銳身自任而去。
生由是飲食漸加,日就平復。探視枕底,花雖枯,未便雕落,凝思把玩,如見其人。怪吳不至,折柬招之,吳支托不肯赴招。生恚怒,悒悒不歡。母慮其復病,急為議姻,略與商榷,輒搖首不愿,惟日盼吳。吳迄無耗,益怨恨之。轉思三十里非遙,何必仰息他人?懷梅袖中,負氣自往,而家人不知也。伶仃獨步,無可問程,但望南山行去。約三十余里,亂山合沓,空翠爽肌、寂無人行,止有鳥道。遙望谷底叢花亂樹中,隱隱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見舍宇無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北向一家,門前皆絲柳,墻內桃杏尤繁,間以修竹,野鳥格磔其中。意其園亭,不敢遽入。回顧對戶,有巨石滑潔,因坐少憩。俄聞墻內有女子長呼:“小榮!”其聲嬌細。方佇聽間,一女郎由東而西,執杏花一朵,俯首自簪;舉頭見生,遂不復簪,含笑拈花而入。審視之,即上元途中所遇也。心驟喜,但念無以階進。欲呼姨氏,顧從無還往,懼有訛誤。門內無人可問,坐臥徘徊,自朝至于日昃,盈盈望斷,并忘饑渴。時見女子露半面來窺,似訝其不去者。忽一老媼扶杖出,顧生曰:“何處郎君,聞自辰刻來,以至于今。意將何為?得勿饑也?”生急起揖之,答云:“將以探親。”媼聾聵不聞。又大言之。乃問:“貴戚何姓?”生不能答。媼笑曰:“奇哉!姓名尚自不知,何親可探?我視郎君亦書癡耳。不如從我來,啖以粗糲,家有短榻可臥。待明朝歸,詢知姓氏,再來探訪。”生方腹餒思啖,又從此漸近麗人,大喜。從媼入,見門內白石砌路,夾道紅花片片墜階上,曲折而西,又啟一關,豆棚花架滿庭中。肅客入舍,粉壁光如明鏡,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中,裀藉幾榻,罔不潔澤。甫坐,即有人自窗外隱約相窺。媼喚:“小榮!可速作黍。”外有婢子嗷聲而應。坐次,具展宗閥。媼曰:“郎君外祖,莫姓吳否?”曰:“然。”媼驚曰:“是吾甥也!尊堂,我妹子。年來以家屢貧,又無三尺之男,遂至音問梗塞。甥長成如許,尚不相識。”生曰:“此來即為姨也,匆遽遂忘姓氏。”媼曰:“老身秦姓,并無誕育,弱息亦為庶產。渠母改醮,遺我鞠養。頗亦不鈍,但少教訓,嬉不知愁。少頃,使來拜識。”未幾婢子具飯,雛尾盈握。媼勸餐已,婢來斂具。媼曰:“喚寧姑來。”婢應去。良久,聞戶外隱有笑聲。媼又喚曰:“嬰寧,汝姨兄在此。”戶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猶掩其口,笑不可遏。媼瞶目曰:“有客在,咤咤叱叱,是何景象?”女忍笑而立,生揖之。媼曰:“此王郎,汝姨子。一家尚不相識,可笑人也。”生問:“妹子年幾何矣?”媼未能解;生又言之。女復笑,不可仰視。媼謂生曰:“我言少教誨,此可見矣。年已十六,呆癡如嬰兒。”生曰:“小于甥一歲。”曰:“阿甥已十七矣,得非庚午屬馬者耶?”生首應之。又問:“甥婦阿誰?”答曰:“無之。”曰:“如甥才貌,何十七歲猶未聘?嬰寧亦無姑家,極相匹敵。惜有內親之嫌。”生無語,目注嬰寧,不遑他瞬。婢向女小語云:“目灼灼賊腔未改!”女又大笑,顧婢曰:“視碧桃開未?”遽起,以袖掩口,細碎連步而出。至門外,笑聲始縱。媼亦起,喚婢襆被,為生安置。曰:“阿甥來不易,宜留三五日,遲遲送汝歸。如嫌幽悶,舍后有小園,可供消遣;有書可讀。”
譯文:
王子服,莒縣羅店人。父親很早就死去。他非常聰明,十四歲考取秀才,入泮宮讀書。母親最鐘愛他,平常不讓他到郊野游玩。聘定蕭氏為妻,還沒嫁過來就死去,所以王子服求偶未成。恰逢正月十五上元節,舅舅的兒子吳生,邀王子服同去游玩。剛剛到村外,舅舅家有仆人來,把吳生叫走了。王生見游女多得就像是天上的云彩,于是乘著興致一個人到處游玩。有一個女郎帶著婢女,手拿著一枝梅花,容貌絕美,笑容可掬。王生目不轉睛地看著女郎,竟然忘記了顧忌。女郎走過去幾步,看著婢女笑著說:“這個年青人目光灼灼像賊!”把花丟在地上,說說笑笑地離開了。王生拾起了花來神情惆悵,像是神魂都丟掉了,于是便怏怏地回家了。到了家里,就把拾來的花藏到枕頭底下,倒頭就睡,不說話也不吃東西。母親為他擔憂,請和尚道士施法以消災祛邪,病情反而加劇。身體很快消瘦下去。醫師來診視,讓他吃藥發散體內的邪火,王生更恍恍忽忽,像是被什么逮住了。母親細細地問王生得病的來由,他默默地不作回答。恰好吳生來,王母囑咐他細細盤問王生。吳生到王生榻前,王生見到他就流下淚來。吳生靠近床榻勸解安慰王生,漸漸開始細問。王生把實情全說出來,而且求吳生代為謀劃。吳生笑著說:“你的心意也太癡了,這個愿望有什么難以實現?我將代你訪求她。在郊野徒步行走一定不是顯貴家族。假如她尚未許配人家,事情就一定成功;不然的話,拼著拿出眾多的財物,估計一定會答應。只要你病愈,成事包在我身上。”王生聽了這番話,不覺開顏而笑。吳生出去告訴王母,尋找那女子居住的地方,但是探訪窮盡,一點的蹤跡也是沒有。王母十分憂慮,拿不出什么主意。但是自吳生離開后,王生的愁容頓開,吃飯也略有長進。幾天之后,吳生又來了。王生問謀劃的事辦得如何,吳生欺騙王生說:“已經的找到了。我以為是什么人,原來是我姑姑的女兒,就是你的姨表妹,現在還是在等人聘定。雖然是家中親戚婚姻有些隔礙,但以實情告訴他們,一定會成功。”王生高興的神色充滿眉宇間,問吳生說:“住在什么地方?”吳生哄騙說:“住在西南山中,距這里大約三十余里。”王生又再三再四的去囑托吳生,吳生自告奮勇地承擔了下來。
王生從此之后就飲食漸漸增加,身體也是一天一天地恢復。看看枕頭底下,花雖然干枯了,還沒有凋落,細細地拿在手上賞玩,如同見到了那個人。吳生不來他感到奇怪,寫信叫吳生來。吳生支吾推托不肯赴召。王生因怒恨而生氣,心情悒郁,很不高興。王母擔心他又生病,急著為他選擇女子作妻,稍微和他一商量,他總是搖頭不答應。只是每天盼著吳生。吳生最終沒有消息,王生更加怨恨他。轉而又想,三十里地并不遙遠,為什么一定要仰仗別人?于是把梅花放在袖中,賭氣自己去西南山中尋找,家中人卻不知道。王生孤零零地一個人走,沒有人可以問路,只是朝著南山走去。大約走了三十余里,群山重疊聚集,滿山綠樹,空氣新鮮,感覺特別清爽,四周安靜,一個行人也沒有,只有險峻狹窄的山路。遠遠望見谷底,在叢花群樹中,隱隱約約有小的村落。走下山進入樹林,見到房屋不多,都是茅屋,而環境十分幽雅。向北的一家,門前都種著柳樹,院墻內桃花杏花還開得很繁茂,夾雜著幾株美竹,野鳥在其中鳴叫。猜想是人家園房,不敢貿然進去。回頭看著,對著門有塊石頭平滑而光潔,就坐在石頭稍事休息。不久聽見墻內有女予高聲叫“小榮”,聲音嬌細。正在靜心聽的時候,有一女子由東向西,手執一朵杏花,低著頭自己想把花簪在頭上;抬頭看見王生,于是就不再簪花,含笑拿著花走進門去。王生仔細一看,這女子就是上元節時在途中遇見的。心中非常高興,但是想到找不到關系門路進去;想喊姨,只是從來沒有來往,害怕有訛誤。門內又無人可問,坐立不安,來回徘徊,從早晨直到太陽偏西,眼光顧盼,幾乎要望穿,連饑渴都忘了。時時望見女子露出半個面孔來窺看他,似乎是驚訝他久不離去。忽然一位老婦扶著拐杖出來,看看王生說:“你是哪里的年青人,聽說你從早上辰時就來了,直到現在,你想要干什么?不會肚子餓嗎?”王生趕忙起來行揖禮,回答說:“將在這兒等親戚。”老婦人耳聾沒聽見。王生又大聲說了一遍。老婦人于是問:“你的親戚姓什么?”王生回答不出來。老婦人笑著說:“奇怪啊!姓名尚且不知道,怎么能探親?我看你這年青人,只不過是一介書癡罷了。不如跟我來,吃點粗米飯,家里有短榻可以睡,到明天早上回去,問清楚姓名,再來探訪,也不晚。”王生正肚子餓,想吃飯,又因為從這以后漸漸接近那美麗女子,非常高興。跟從老婦人進去,見到門內白石鋪成的路,路兩邊樹上開著紅花,一片一片墜落臺階上。順著路曲折轉朝西邊,又打開一扇門,豆棚花架布滿庭中。老婦人恭敬地請客人進入房舍,四壁泛白,光亮如鏡;窗外海棠樹,枝條帶花伸入屋子里;墊褥坐席,茶幾坐榻,樣樣都非常潔凈光亮。剛剛坐下,就有人從窗外隱約窺看。老婦人叫道:“小榮,趕快吃飯。”外面有婢女高聲答應。對坐的時候,詳細介紹家族門第。老婦人說:“你的.外祖父,是不是姓吳?”王生說:“是的。”老婦人吃驚地說:“你是我的外甥!你母親,是我妹妹。近年來因為家境貧寒,又沒男孩子,于是致使相互之間消息阻隔。外甥長成這么大,還不認識。”王生說:“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找姨,匆忙當中忘了姓名。”老婦人說:“我姓秦,沒有生育,只有一個小女兒,也是妾生的。她的母親改嫁了,留下來給我撫養,人也不算愚鈍;只是教育太少,喜嬉鬧,不知道憂愁。過一會兒,叫她來拜見你認識你。”沒有多久,婢女準備好了飯,雞鴨又肥又大。老婦人不斷地勸王生多吃,吃完飯后,婢女來收拾餐具。老婦人說:“叫寧姑來。”婢女答應著離開。過了不久,聽到門外隱隱約約有笑聲。老女人又喚道:“嬰寧!你的姨表兄在這里。”門外嗤嗤的笑聲不止。婢女推著嬰寧進門,嬰寧還掩住自己的口,笑聲不能遏止。老婦人瞪著眼睛說:“有客人在,嘻嘻哈哈,成什么樣子!”嬰寧忍住笑站著,王生向嬰寧行揖禮。老婦人說:“這是王生,是你姨的兒子。一家人尚且互不相識,真是讓人好笑。”王生問:“妹子有多大年紀?”老婦人沒有聽清,王生又說了一遍。嬰寧又笑起來,笑得俯下身子,頭都沒法抬起來。老婦人對王生說:“我說教育太少,由此可見了。年紀已經十六歲,呆呆傻傻像個嬰兒。”王生說:“比我小一歲。”老婦人說;“外甥已經十七歲了,莫非是庚年子出生,屬馬的?”王生點頭說是。又問:“外甥熄婦是誰?”王生回答說:“還沒有。”老婦人說:“像外甥這樣的才貌,怎么十七歲還沒有聘定妻室呢?嬰寧也還沒有婆家,你兩個人非常相匹配,可惜因為是內親有隔礙。”王生沒作聲,眼睛注視著嬰寧,一動也不動,根本無暇看別的地方。婢女向嬰寧小聲說:“眼光灼灼發,賊的樣子沒有改變。”嬰寧又大笑,回過頭對婢女說:“去看看碧桃的花開了沒有?”趕快就站起來,用袖子掩住口,用細碎急促的步子走出門。到了門外,才縱聲大笑。老婦人也起身,叫女仆鋪設被褥,為王生安排住的地方,說:“外甥來這兒不容易,應當留住三五天,慢慢的再送你回去。如果嫌幽悶,房屋后面有小園可供你消遣,也有書可供長讀。”
嬰寧原文及翻譯
《嬰寧》是清文學家蒲松齡創作的文言短篇小說,收錄于《聊齋志異》卷二,約康熙十八年(1679)初步成書。下面是小編為您整理的關于嬰寧原文及翻譯的相關資料,歡迎閱讀!
原文:
王子服,莒之羅店人,早孤,絕慧,十四入泮。母最愛之,尋常不令游郊野。聘蕭氏,未嫁而夭,故求凰未就也。會上元,有舅氏子吳生邀同眺矚,方至村外,舅家仆來招吳去。生見游女如云,乘興獨游。有女郎攜婢,拈梅花一枝,容華絕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顧忌。女過去數武,顧婢子笑曰:“個兒郎目灼灼似賊!”遺花地上,笑語自去。生拾花悵然,神魂喪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頭而睡,不語亦不食。母憂之,醮禳益劇,肌革銳減。醫師診視,投劑發表,忽忽若迷。母撫問所由,默然不答。適吳生來,囑秘詰之。吳至榻前,生見之淚下,吳就榻慰解,漸致研詰,生具吐其實,且求謀畫。吳笑曰:“君意亦癡!此愿有何難遂?當代訪之。徒步于野,必非世家,如其未字,事固諧矣,不然,拚以重賂,計必允遂。但得痊瘳,成事在我。”生聞之不覺解頤。吳出告母,物色女子居里。而探訪既窮,并無蹤跡。母大憂,無所為計。然自吳去后,顏頓開,食亦略進。數日吳復來,生問所謀。吳紿之曰:“已得之矣。我以為誰何人,乃我姑之女,即君姨妹,今尚待聘。雖內戚有婚姻之嫌,實告之無不諧者。”生喜溢眉宇,問:“居何里?”吳詭曰:“西南山中,去此可三十余里。”生又囑再四,吳銳身自任而去。
生由是飲食漸加,日就平復。探視枕底,花雖枯,未便雕落,凝思把玩,如見其人。怪吳不至,折柬招之,吳支托不肯赴招。生恚怒,悒悒不歡。母慮其復病,急為議姻,略與商榷,輒搖首不愿,惟日盼吳。吳迄無耗,益怨恨之。轉思三十里非遙,何必仰息他人?懷梅袖中,負氣自往,而家人不知也。伶仃獨步,無可問程,但望南山行去。約三十余里,亂山合沓,空翠爽肌、寂無人行,止有鳥道。遙望谷底叢花亂樹中,隱隱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見舍宇無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北向一家,門前皆絲柳,墻內桃杏尤繁,間以修竹,野鳥格磔其中。意其園亭,不敢遽入。回顧對戶,有巨石滑潔,因坐少憩。俄聞墻內有女子長呼:“小榮!”其聲嬌細。方佇聽間,一女郎由東而西,執杏花一朵,俯首自簪;舉頭見生,遂不復簪,含笑拈花而入。審視之,即上元途中所遇也。心驟喜,但念無以階進。欲呼姨氏,顧從無還往,懼有訛誤。門內無人可問,坐臥徘徊,自朝至于日昃,盈盈望斷,并忘饑渴。時見女子露半面來窺,似訝其不去者。忽一老媼扶杖出,顧生曰:“何處郎君,聞自辰刻來,以至于今。意將何為?得勿饑也?”生急起揖之,答云:“將以探親。”媼聾聵不聞。又大言之。乃問:“貴戚何姓?”生不能答。媼笑曰:“奇哉!姓名尚自不知,何親可探?我視郎君亦書癡耳。不如從我來,啖以粗糲,家有短榻可臥。待明朝歸,詢知姓氏,再來探訪。”生方腹餒思啖,又從此漸近麗人,大喜。從媼入,見門內白石砌路,夾道紅花片片墜階上,曲折而西,又啟一關,豆棚花架滿庭中。肅客入舍,粉壁光如明鏡,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中,裀藉幾榻,罔不潔澤。甫坐,即有人自窗外隱約相窺。媼喚:“小榮!可速作黍。”外有婢子嗷聲而應。坐次,具展宗閥。媼曰:“郎君外祖,莫姓吳否?”曰:“然。”媼驚曰:“是吾甥也!尊堂,我妹子。年來以家屢貧,又無三尺之男,遂至音問梗塞。甥長成如許,尚不相識。”生曰:“此來即為姨也,匆遽遂忘姓氏。”媼曰:“老身秦姓,并無誕育,弱息亦為庶產。渠母改醮,遺我鞠養。頗亦不鈍,但少教訓,嬉不知愁。少頃,使來拜識。”未幾婢子具飯,雛尾盈握。媼勸餐已,婢來斂具。媼曰:“喚寧姑來。”婢應去。良久,聞戶外隱有笑聲。媼又喚曰:“嬰寧,汝姨兄在此。”戶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猶掩其口,笑不可遏。媼瞶目曰:“有客在,咤咤叱叱,是何景象?”女忍笑而立,生揖之。媼曰:“此王郎,汝姨子。一家尚不相識,可笑人也。”生問:“妹子年幾何矣?”媼未能解;生又言之。女復笑,不可仰視。媼謂生曰:“我言少教誨,此可見矣。年已十六,呆癡如嬰兒。”生曰:“小于甥一歲。”曰:“阿甥已十七矣,得非庚午屬馬者耶?”生首應之。又問:“甥婦阿誰?”答曰:“無之。”曰:“如甥才貌,何十七歲猶未聘?嬰寧亦無姑家,極相匹敵。惜有內親之嫌。”生無語,目注嬰寧,不遑他瞬。婢向女小語云:“目灼灼賊腔未改!”女又大笑,顧婢曰:“視碧桃開未?”遽起,以袖掩口,細碎連步而出。至門外,笑聲始縱。媼亦起,喚婢襆被,為生安置。曰:“阿甥來不易,宜留三五日,遲遲送汝歸。如嫌幽悶,舍后有小園,可供消遣;有書可讀。”
譯文:
王子服,莒縣羅店人。父親很早就死去。他非常聰明,十四歲考取秀才,入泮宮讀書。母親最鐘愛他,平常不讓他到郊野游玩。聘定蕭氏為妻,還沒嫁過來就死去,所以王子服求偶未成。恰逢正月十五上元節,舅舅的兒子吳生,邀王子服同去游玩。剛剛到村外,舅舅家有仆人來,把吳生叫走了。王生見游女多得像天上的云彩,于是乘著興致一個人到處游玩。有個女郎帶著婢女,手拿一枝梅花,容貌絕美,笑容可掬。王生目不轉睛地看著女郎,竟然忘記了顧忌。女郎走過去幾步,看著婢女笑著說:“這個年青人目光灼灼像賊!”把花丟在地上,說說笑笑地離開了。王生拾起花來神情惆悵,像是神魂都丟掉了,于是怏怏地回家。到了家里,把拾來的花藏到枕頭底下,倒頭就睡,不說話也不吃東西。母親為他擔憂,請和尚道士施法以消災祛邪,病情反而加劇。身體很快消瘦下去。醫師來診視,讓他吃藥發散體內的邪火,王生更恍恍忽忽,像是被什么逮住了。母親細細地問王生得病的來由,他默默地不作回答。恰好吳生來,王母囑咐他細細盤問王生。吳生到王生榻前,王生見到他就流下淚來。吳生靠近床榻勸解安慰王生,漸漸開始細問。王生把實情全說出來,而且求吳生代為謀劃。吳生笑著說:“你的心意也太癡了,這個愿望有什么難以實現?我將代你訪求她。在郊野徒步行走一定不是顯貴家族。假如她尚未許配人家,事情就一定成功;不然的話,拼著拿出眾多的財物,估計一定會答應。只要你病愈,成事包在我身上。”王生聽了這番話,不覺開顏而笑。吳生出去告訴王母,尋找那女子居住的地方,但探訪窮盡,一點蹤跡也沒有。王母十分憂慮,拿不出什么主意。但是自吳生離開后,王生的愁容頓開,吃飯也略有長進。幾天之后,吳生又來了。王生問謀劃的事辦得如何,吳生欺騙王生說:“已經找到了。我以為是什么人,原來是我姑姑的女兒,就是你的姨表妹,現在還在等人聘定。雖然是家中親戚婚姻有些隔礙,但以實情告訴他們,一定會成功。”王生高興的神色充滿眉宇間,問吳生說:“住在什么地方?”吳生哄騙說:“住在西南山中,距這里大約三十余里。”王生又再三再四囑托吳生,吳生自告奮勇地承擔了下來。
王生從此之后飲食漸漸增加,身體一天一天地恢復。看看枕頭底下,花雖然干枯了,還沒有凋落,細細地拿在手上賞玩,如同見到了那個人。吳生不來他感到奇怪,寫信叫吳生來。吳生支吾推托不肯赴召。王生因怒恨而生氣,心情悒郁,很不高興。王母擔心他又生病,急著為他選擇女子作妻,稍微和他一商量,他總是搖頭不答應。只是每天盼著吳生。吳生最終沒有消息,王生更加怨恨他。轉而又想,三十里地并不遙遠,為什么一定要仰仗別人?于是把梅花放在袖中,賭氣自己去西南山中尋找,家中人卻不知道。王生孤零零地一個人走,沒有人可以問路,只是朝著南山走去。大約走了三十余里,群山重疊聚集,滿山綠樹,空氣新鮮,感覺特別清爽,四周安靜,一個行人也沒有,只有險峻狹窄的山路。遠遠望見谷底,在叢花群樹中,隱隱約約有小的村落。走下山進入樹林,見到房屋不多,都是茅屋,而環境十分幽雅。向北的一家,門前都種著柳樹,院墻內桃花杏花還開得很繁茂,夾雜著幾株美竹,野鳥在其中鳴叫。猜想是人家園房,不敢貿然進去。回頭看著,對著門有塊石頭平滑而光潔,就坐在石頭稍事休息。不久聽見墻內有女予高聲叫“小榮”,聲音嬌細。正在靜心聽的時候,有一女子由東向西,手執一朵杏花,低著頭自己想把花簪在頭上;抬頭看見王生,于是就不再簪花,含笑拿著花走進門去。王生仔細一看,這女子就是上元節時在途中遇見的。心中非常高興,但是想到找不到關系門路進去;想喊姨,只是從來沒有來往,害怕有訛誤。門內又無人可問,坐立不安,來回徘徊,從早晨直到太陽偏西,眼光顧盼,幾乎要望穿,連饑渴都忘了。時時望見女子露出半個面孔來窺看他,似乎是驚訝他久不離去。忽然一位老婦扶著拐杖出來,看看王生說:“你是哪里的年青人,聽說你從早上辰時就來了,直到現在,你想要干什么?不會肚子餓嗎?”王生趕忙起來行揖禮,回答說:“將在這兒等親戚。”老婦人耳聾沒聽見。王生又大聲說了一遍。老婦人于是問:“你的親戚姓什么?”王生回答不出來。老婦人笑著說:“奇怪啊!姓名尚且不知道,怎么能探親?我看你這年青人,只不過是書癡罷了。不如跟我來,吃點粗米飯,家里有短榻可以睡,到明天早上回去,問清楚姓名,再來探訪,也不晚。”王生正肚子餓,想吃飯,又因為從這以后漸漸接近那美麗女子,非常高興。跟從老婦人進去,見到門內白石鋪成的路,路兩邊樹上開著紅花,一片一片墜落臺階上。順著路曲折轉朝西邊,又打開一扇門,豆棚花架布滿庭中。老婦人恭敬地請客人進入房舍,四壁泛白,光亮如鏡;窗外海棠樹,枝條帶花伸入屋子里;墊褥坐席,茶幾坐榻,樣樣都非常潔凈光亮。剛剛坐下,就有人從窗外隱約窺看。老婦人叫道:“小榮,趕快吃飯。”外面有婢女高聲答應。對坐的時候,詳細介紹家族門第。老婦人說:“你的外祖父,是不是姓吳?”王生說:“是的。”老婦人吃驚地說:“你是我的外甥!你母親,是我妹妹。近年來因為家境貧寒,又沒男孩子,于是致使相互之間消息阻隔。外甥長成這么大,還不認識。”王生說:“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找姨,匆忙當中忘了姓名。”老婦人說:“我姓秦,沒有生育,只有一個小女兒,也是妾生的。她的母親改嫁了,留下來給我撫養,人也不算愚鈍;只是教育太少,喜嬉鬧,不知道憂愁。過一會兒,叫她來拜見你認識你。”沒有多久,婢女準備好了飯,雞鴨又肥又大。老婦人不斷地勸王生多吃,吃完飯后,婢女來收拾餐具。老婦人說:“叫寧姑來。”婢女答應著離開。過了不久,聽到門外隱隱約約有笑聲。老女人又喚道:“嬰寧!你的.姨表兄在這里。”門外嗤嗤的笑聲不止。婢女推著嬰寧進門,嬰寧還掩住自己的口,笑聲不能遏止。老婦人瞪著眼睛說:“有客人在,嘻嘻哈哈,成什么樣子!”嬰寧忍住笑站著,王生向嬰寧行揖禮。老婦人說:“這是王生,是你姨的兒子。一家人尚且互不相識,真是讓人好笑。”王生問:“妹子有多大年紀?”老婦人沒有聽清,王生又說了一遍。嬰寧又笑起來,笑得俯下身子,頭都沒法抬起來。老婦人對王生說:“我說教育太少,由此可見了。年紀已經十六歲,呆呆傻傻像個嬰兒。”王生說:“比我小一歲。”老婦人說;“外甥已經十七歲了,莫非是庚年子出生,屬馬的?”王生點頭說是。又問:“外甥熄婦是誰?”王生回答說:“還沒有。”老婦人說:“像外甥這樣的才貌,怎么十七歲還沒有聘定妻室呢?嬰寧也還沒有婆家,你兩人非常相匹配,可惜因為是內親有隔礙。”王生沒作聲,眼睛注視著嬰寧,一動也不動,根本無暇看別的地方。婢女向嬰寧小聲說:“眼光灼灼,賊的樣子沒有改變。”嬰寧又大笑,回過頭對婢女說:“去看看碧桃花開了沒有?”趕快站起來,用袖子掩住口,用細碎急促的步子走出門。到了門外,才縱聲大笑。老婦人也起身,叫女仆鋪設被褥,為王生安排住的地方,說:“外甥來這兒不容易,應當留住三五天,慢慢再送你回去。如果嫌幽悶,房屋后面有小園可供你消遣,也有書可供長讀。”
大學語文嬰寧原文翻譯
《嬰寧》是清文學家蒲松齡創作的文言短篇小說,收錄于《聊齋志異》卷二,約康熙十八年(1679)初步成書。該篇小說寫了書生王子服郊游遇到狐女嬰寧,一見傾心、相思成疾,最終得諧魚水的故事。作品借助嬰寧這一天真爛漫、以笑著稱的少女形象的刻畫,表達了對封建禮教窒息女子天性的憤懣 。下面就是小編整理的大學語文嬰寧原文翻譯,一起來看一下吧。
原文:
王子服,莒之羅店人,早孤,絕慧,十四入泮。母最愛之,尋常不令游郊野。聘蕭氏,未嫁而夭,故求凰未就也。會上元,有舅氏子吳生邀同眺矚,方至村外,舅家仆來招吳去。生見游女如云,乘興獨游。有女郎攜婢,拈梅花一枝,容華絕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顧忌。女過去數武,顧婢子笑曰:“個兒郎目灼灼似賊!”遺花地上,笑語自去。生拾花悵然,神魂喪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頭而睡,不語亦不食。母憂之,醮禳益劇,肌革銳減。醫師診視,投劑發表,忽忽若迷。母撫問所由,默然不答。適吳生來,囑秘詰之。吳至榻前,生見之淚下,吳就榻慰解,漸致研詰,生具吐其實,且求謀畫。吳笑曰:“君意亦癡!此愿有何難遂?當代訪之。徒步于野,必非世家,如其未字,事固諧矣,不然,拚以重賂,計必允遂。但得痊瘳,成事在我。”生聞之不覺解頤。吳出告母,物色女子居里。而探訪既窮,并無蹤跡。母大憂,無所為計。然自吳去后,顏頓開,食亦略進。數日吳復來,生問所謀。吳紿之曰:“已得之矣。我以為誰何人,乃我姑之女,即君姨妹,今尚待聘。雖內戚有婚姻之嫌,實告之無不諧者。”生喜溢眉宇,問:“居何里?”吳詭曰:“西南山中,去此可三十余里。”生又囑再四,吳銳身自任而去。
生由是飲食漸加,日就平復。探視枕底,花雖枯,未便雕落,凝思把玩,如見其人。怪吳不至,折柬招之,吳支托不肯赴招。生恚怒,悒悒不歡。母慮其復病,急為議姻,略與商榷,輒搖首不愿,惟日盼吳。吳迄無耗,益怨恨之。轉思三十里非遙,何必仰息他人?懷梅袖中,負氣自往,而家人不知也。伶仃獨步,無可問程,但望南山行去。約三十余里,亂山合沓,空翠爽肌、寂無人行,止有鳥道。遙望谷底叢花亂樹中,隱隱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見舍宇無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北向一家,門前皆絲柳,墻內桃杏尤繁,間以修竹,野鳥格磔其中。意其園亭,不敢遽入。回顧對戶,有巨石滑潔,因坐少憩。俄聞墻內有女子長呼:“小榮!”其聲嬌細。方佇聽間,一女郎由東而西,執杏花一朵,俯首自簪;舉頭見生,遂不復簪,含笑拈花而入。審視之,即上元途中所遇也。心驟喜,但念無以階進。欲呼姨氏,顧從無還往,懼有訛誤。門內無人可問,坐臥徘徊,自朝至于日昃,盈盈望斷,并忘饑渴。時見女子露半面來窺,似訝其不去者。忽一老媼扶杖出,顧生曰:“何處郎君,聞自辰刻來,以至于今。意將何為?得勿饑也?”生急起揖之,答云:“將以探親。”媼聾聵不聞。又大言之。乃問:“貴戚何姓?”生不能答。媼笑曰:“奇哉!姓名尚自不知,何親可探?我視郎君亦書癡耳。不如從我來,啖以粗糲,家有短榻可臥。待明朝歸,詢知姓氏,再來探訪。”生方腹餒思啖,又從此漸近麗人,大喜。從媼入,見門內白石砌路,夾道紅花片片墜階上,曲折而西,又啟一關,豆棚花架滿庭中。肅客入舍,粉壁光如明鏡,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中,裀藉幾榻,罔不潔澤。甫坐,即有人自窗外隱約相窺。媼喚:“小榮!可速作黍。”外有婢子嗷聲而應。坐次,具展宗閥。媼曰:“郎君外祖,莫姓吳否?”曰:“然。”媼驚曰:“是吾甥也!尊堂,我妹子。年來以家屢貧,又無三尺之男,遂至音問梗塞。甥長成如許,尚不相識。”生曰:“此來即為姨也,匆遽遂忘姓氏。”媼曰:“老身秦姓,并無誕育,弱息亦為庶產。渠母改醮,遺我鞠養。頗亦不鈍,但少教訓,嬉不知愁。少頃,使來拜識。”未幾婢子具飯,雛尾盈握。媼勸餐已,婢來斂具。媼曰:“喚寧姑來。”婢應去。良久,聞戶外隱有笑聲。媼又喚曰:“嬰寧,汝姨兄在此。”戶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猶掩其口,笑不可遏。媼瞶目曰:“有客在,咤咤叱叱,是何景象?”女忍笑而立,生揖之。媼曰:“此王郎,汝姨子。一家尚不相識,可笑人也。”生問:“妹子年幾何矣?”媼未能解;生又言之。女復笑,不可仰視。媼謂生曰:“我言少教誨,此可見矣。年已十六,呆癡如嬰兒。”生曰:“小于甥一歲。”曰:“阿甥已十七矣,得非庚午屬馬者耶?”生首應之。又問:“甥婦阿誰?”答曰:“無之。”曰:“如甥才貌,何十七歲猶未聘?嬰寧亦無姑家,極相匹敵。惜有內親之嫌。”生無語,目注嬰寧,不遑他瞬。婢向女小語云:“目灼灼賊腔未改!”女又大笑,顧婢曰:“視碧桃開未?”遽起,以袖掩口,細碎連步而出。至門外,笑聲始縱。媼亦起,喚婢襆被,為生安置。曰:“阿甥來不易,宜留三五日,遲遲送汝歸。如嫌幽悶,舍后有小園,可供消遣;有書可讀。”
譯文:
王子服,莒縣羅店人。父親很早就死去。他非常聰明,十四歲考取秀才,入泮宮讀書。母親最鐘愛他,平常不讓他到郊野游玩。聘定蕭氏為妻,還沒嫁過來就死去,所以王子服求偶未成。恰逢正月十五上元節,舅舅的兒子吳生,邀王子服同去游玩。剛剛到村外,舅舅家有仆人來,把吳生叫走了。王生見游女多得像天上的云彩,于是乘著興致一個人到處游玩。有個女郎帶著婢女,手拿一枝梅花,容貌絕美,笑容可掬。王生目不轉睛地看著女郎,竟然忘記了顧忌。女郎走過去幾步,看著婢女笑著說:“這個年青人目光灼灼像賊!”把花丟在地上,說說笑笑地離開了。王生拾起花來神情惆悵,像是神魂都丟掉了,于是怏怏地回家。到了家里,把拾來的花藏到枕頭底下,倒頭就睡,不說話也不吃東西。母親為他擔憂,請和尚道士施法以消災祛邪,病情反而加劇。身體很快消瘦下去。醫師來診視,讓他吃藥發散體內的邪火,王生更恍恍忽忽,像是被什么逮住了。母親細細地問王生得病的來由,他默默地不作回答。恰好吳生來,王母囑咐他細細盤問王生。吳生到王生榻前,王生見到他就流下淚來。吳生靠近床榻勸解安慰王生,漸漸開始細問。王生把實情全說出來,而且求吳生代為謀劃。吳生笑著說:“你的心意也太癡了,這個愿望有什么難以實現?我將代你訪求她。在郊野徒步行走一定不是顯貴家族。假如她尚未許配人家,事情就一定成功;不然的話,拼著拿出眾多的財物,估計一定會答應。只要你病愈,成事包在我身上。”王生聽了這番話,不覺開顏而笑。吳生出去告訴王母,尋找那女子居住的'地方,但探訪窮盡,一點蹤跡也沒有。王母十分憂慮,拿不出什么主意。但是自吳生離開后,王生的愁容頓開,吃飯也略有長進。幾天之后,吳生又來了。王生問謀劃的事辦得如何,吳生欺騙王生說:“已經找到了。我以為是什么人,原來是我姑姑的女兒,就是你的姨表妹,現在還在等人聘定。雖然是家中親戚婚姻有些隔礙,但以實情告訴他們,一定會成功。”王生高興的神色充滿眉宇間,問吳生說:“住在什么地方?”吳生哄騙說:“住在西南山中,距這里大約三十余里。”王生又再三再四囑托吳生,吳生自告奮勇地承擔了下來。
王生從此之后飲食漸漸增加,身體一天一天地恢復。看看枕頭底下,花雖然干枯了,還沒有凋落,細細地拿在手上賞玩,如同見到了那個人。吳生不來他感到奇怪,寫信叫吳生來。吳生支吾推托不肯赴召。王生因怒恨而生氣,心情悒郁,很不高興。王母擔心他又生病,急著為他選擇女子作妻,稍微和他一商量,他總是搖頭不答應。只是每天盼著吳生。吳生最終沒有消息,王生更加怨恨他。轉而又想,三十里地并不遙遠,為什么一定要仰仗別人?于是把梅花放在袖中,賭氣自己去西南山中尋找,家中人卻不知道。王生孤零零地一個人走,沒有人可以問路,只是朝著南山走去。大約走了三十余里,群山重疊聚集,滿山綠樹,空氣新鮮,感覺特別清爽,四周安靜,一個行人也沒有,只有險峻狹窄的山路。遠遠望見谷底,在叢花群樹中,隱隱約約有小的村落。走下山進入樹林,見到房屋不多,都是茅屋,而環境十分幽雅。向北的一家,門前都種著柳樹,院墻內桃花杏花還開得很繁茂,夾雜著幾株美竹,野鳥在其中鳴叫。猜想是人家園房,不敢貿然進去。回頭看著,對著門有塊石頭平滑而光潔,就坐在石頭稍事休息。不久聽見墻內有女予高聲叫“小榮”,聲音嬌細。正在靜心聽的時候,有一女子由東向西,手執一朵杏花,低著頭自己想把花簪在頭上;抬頭看見王生,于是就不再簪花,含笑拿著花走進門去。王生仔細一看,這女子就是上元節時在途中遇見的。心中非常高興,但是想到找不到關系門路進去;想喊姨,只是從來沒有來往,害怕有訛誤。門內又無人可問,坐立不安,來回徘徊,從早晨直到太陽偏西,眼光顧盼,幾乎要望穿,連饑渴都忘了。時時望見女子露出半個面孔來窺看他,似乎是驚訝他久不離去。忽然一位老婦扶著拐杖出來,看看王生說:“你是哪里的年青人,聽說你從早上辰時就來了,直到現在,你想要干什么?不會肚子餓嗎?”王生趕忙起來行揖禮,回答說:“將在這兒等親戚。”老婦人耳聾沒聽見。王生又大聲說了一遍。老婦人于是問:“你的親戚姓什么?”王生回答不出來。老婦人笑著說:“奇怪啊!姓名尚且不知道,怎么能探親?我看你這年青人,只不過是書癡罷了。不如跟我來,吃點粗米飯,家里有短榻可以睡,到明天早上回去,問清楚姓名,再來探訪,也不晚。”王生正肚子餓,想吃飯,又因為從這以后漸漸接近那美麗女子,非常高興。跟從老婦人進去,見到門內白石鋪成的路,路兩邊樹上開著紅花,一片一片墜落臺階上。順著路曲折轉朝西邊,又打開一扇門,豆棚花架布滿庭中。老婦人恭敬地請客人進入房舍,四壁泛白,光亮如鏡;窗外海棠樹,枝條帶花伸入屋子里;墊褥坐席,茶幾坐榻,樣樣都非常潔凈光亮。剛剛坐下,就有人從窗外隱約窺看。老婦人叫道:“小榮,趕快吃飯。”外面有婢女高聲答應。對坐的時候,詳細介紹家族門第。老婦人說:“你的外祖父,是不是姓吳?”王生說:“是的。”老婦人吃驚地說:“你是我的外甥!你母親,是我妹妹。近年來因為家境貧寒,又沒男孩子,于是致使相互之間消息阻隔。外甥長成這么大,還不認識。”王生說:“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找姨,匆忙當中忘了姓名。”老婦人說:“我姓秦,沒有生育,只有一個小女兒,也是妾生的。她的母親改嫁了,留下來給我撫養,人也不算愚鈍;只是教育太少,喜嬉鬧,不知道憂愁。過一會兒,叫她來拜見你認識你。”沒有多久,婢女準備好了飯,雞鴨又肥又大。老婦人不斷地勸王生多吃,吃完飯后,婢女來收拾餐具。老婦人說:“叫寧姑來。”婢女答應著離開。過了不久,聽到門外隱隱約約有笑聲。老女人又喚道:“嬰寧!你的姨表兄在這里。”門外嗤嗤的笑聲不止。婢女推著嬰寧進門,嬰寧還掩住自己的口,笑聲不能遏止。老婦人瞪著眼睛說:“有客人在,嘻嘻哈哈,成什么樣子!”嬰寧忍住笑站著,王生向嬰寧行揖禮。老婦人說:“這是王生,是你姨的兒子。一家人尚且互不相識,真是讓人好笑。”王生問:“妹子有多大年紀?”老婦人沒有聽清,王生又說了一遍。嬰寧又笑起來,笑得俯下身子,頭都沒法抬起來。老婦人對王生說:“我說教育太少,由此可見了。年紀已經十六歲,呆呆傻傻像個嬰兒。”王生說:“比我小一歲。”老婦人說;“外甥已經十七歲了,莫非是庚年子出生,屬馬的?”王生點頭說是。又問:“外甥熄婦是誰?”王生回答說:“還沒有。”老婦人說:“像外甥這樣的才貌,怎么十七歲還沒有聘定妻室呢?嬰寧也還沒有婆家,你兩人非常相匹配,可惜因為是內親有隔礙。”王生沒作聲,眼睛注視著嬰寧,一動也不動,根本無暇看別的地方。婢女向嬰寧小聲說:“眼光灼灼,賊的樣子沒有改變。”嬰寧又大笑,回過頭對婢女說:“去看看碧桃花開了沒有?”趕快站起來,用袖子掩住口,用細碎急促的步子走出門。到了門外,才縱聲大笑。老婦人也起身,叫女仆鋪設被褥,為王生安排住的地方,說:“外甥來這兒不容易,應當留住三五天,慢慢再送你回去。如果嫌幽悶,房屋后面有小園可供你消遣,也有書可供長讀。”
《甘寧傳》原文及翻譯
原文:
甘寧字興霸,巴郡臨江人也。少年少有氣力,好游俠,招合輕薄少年,為之渠帥;群聚相隨,挾持弓弩,負毦帶鈴,民聞鈴聲,即知是寧。往依劉表,因居南陽,不見進用,后轉托黃祖,祖又以凡人畜之。
于是歸吳。周瑜、呂蒙皆共薦達,孫權加異,同于舊臣。寧陳計曰:“今漢祚日微,曹操彌憍,終為篡盜。南荊之地,山陵形便,江川流通,誠是國之西勢也。寧已觀劉表,慮既不遠。兒子又劣,非能承業傳基者也。至尊當早規之,不可后操。圖之之計,宜先取黃祖。祖今年老,昏耄已甚,財谷并乏,左右欺弄,務于貨利,侵求吏士,吏士心怨。舟船戰具,頓廢不修,怠于耕農,軍無法伍。至尊今往,其破可必。一破祖軍,鼓行而西,西據楚關,大勢彌廣,即可漸規巴、蜀。”權深納之。張昭時在坐,難曰:“吳下業業,若軍果行,恐必致亂。”寧謂昭曰:“國家以蕭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憂亂,奚以希慕古人乎?”權舉酒屬寧曰:“興霸,今年行討,如此酒矣,決以付卿。卿但當勉建方略,令必克祖,則卿之功,何嫌張長史之言乎?”權遂西,果禽祖,盡獲其士眾。
寧雖粗暴好殺,然開爽有計略,輕財敬士,能厚養健兒,健兒亦樂為用命。建安十二年,從攻合肥,會疫疾,軍旅皆已引出,唯車下虎士千余人,并呂蒙、蔣欽、凌統及寧,從權逍遙津北。張遼覘望知之,即將步騎奄至。寧引弓射敵,與統等死戰。寧厲聲問鼓吹何以不作,壯氣毅然,權尤嘉之。寧廚下兒曾有過,走投呂蒙。蒙恐寧殺之,故不即還。后寧赍禮禮蒙母,乃出廚下兒還寧。寧許蒙不殺。斯須還船,縛置桑樹,自挽弓射殺之。畢,解衣臥船中。蒙大怒,擊鼓會兵,欲就船攻寧。寧聞之,故臥不起。蒙母徒跣出諫蒙曰:“至尊待汝如骨肉,屬汝以大事,何有以私怒而欲攻殺甘寧?寧死之日,縱至尊不問,汝是為臣下非法。”蒙素至孝,聞母言,即豁然意釋,自至寧船,笑呼之曰:“興霸,老母待卿食,急上!”寧涕泣噓曰:“負卿!”與蒙俱還見母,歡宴竟日。
注釋:
【第1句】:至尊,稱呼孫權。【第2句】:以蕭何之任,把蕭何的丞相重任。【第3句】:奚以,以奚,為什么;【第4句】:希,仰慕。【第5句】:覘望,暗地里察看。【第6句】:當,主領。【第7句】:但,盡管,只管。【第8句】:建,明白布告;提出建議。【第9句】:令,如果。【第10句】:必,保證,確保。
譯文:(編譯者,肥東一中 孫冬青)
甘寧字興霸,巴郡臨江人,年少有力,善于交往,有俠義,他常聚合一伙輕薄少年,自任首領;他們成群結隊,攜弓帶箭,頭插鳥羽,身佩鈴鐺。百姓聽見鈴響,便知是甘寧這幫人。后來依附劉表,留駐南陽,不被重用,后之又投奔黃祖,黃祖仍然不重用他。
于是歸附吳國。由于周瑜、呂蒙共同推薦,孫權對甘寧十分器重,對待他如原來那些老臣一般。甘寧向孫權獻計:“如今漢朝帝位日漸衰微,曹操越來越驕橫,究終是非法竊取政權的人。南荊之地,山川交通便利,實在是我們向西進攻的有利形勢。我已觀察過劉表,他既沒有遠見,兒子又品行惡劣,不是能傳承祖業的人。主上您應當趁早謀劃,事不宜遲。謀劃這件事的方法,應該是先攻打黃祖。黃祖現在年老糊涂,財物匱乏,身邊的人爾虞我詐,追求私利,欺壓苛求下級官吏與士卒,吏士心生怨恨。舟船戰具,年久失修,不重視農耕,軍紀混亂。君主您如果發動進攻,一定可以擊潰。打敗黃祖后,乘勝向西,占據楚關,大勢就將確定,然后再謀取巴、蜀。”孫權很贊賞這一意見。當時張昭在座,對甘寧的意見不以為然。他說:“士兵畏懼膽小,如果軍隊真的行動,擔心會招致動亂。”甘寧不客氣地反駁:“國家將蕭何的丞相重任托付給你,你堅守職責而擔心戰亂,為什么還仰慕效法古人呢?”孫權見二人爭執,就舉杯向甘寧勸酒,并說:“興霸,現今討伐的`任務,如同這杯酒,就交給你了。你盡管主領趕快謀劃,如果保證打敗黃祖,那么,憑你的功勞,又何必不滿意張長史說的話呢?孫權于是西征黃祖,果然擒獲全部士卒和黃祖。勝利后,孫權分拔一支部隊給甘寧指揮,屯兵當口。
甘寧雖然性情粗暴,易于沖動,發怒時動輒要打人甚至殺人。但他豪爽開朗,足智多謀,器重人才,輕財好施,關心部屬,士兵樂于聽從他的調遣。建安二十年,甘寧隨孫權攻打合肥。軍中瘟疫流行,大部隊已經撤出戰斗。只有呂蒙、蔣欽、凌統、甘寧以及車下虎士一千多人跟隨孫權駐在逍遙津北。曹操將領張遼偵伺瞭望后,乘機率步騎發動襲擊。甘寧奮力抵擋與凌統率衛隊拼死廝殺。作戰中,甘寧厲聲問戰鼓為何不響,壯氣毅然,勇冠一時。孫權目睹這一切,更增加了對甘寧的敬意。甘寧的廚房下有一小童犯了過失。逃到呂蒙那里,呂蒙怕他遭甘寧殺害,便把他藏匿起來,沒有馬上將他送回。后來,甘寧帶著禮物來拜謁呂蒙的母親,要升堂見母時,呂蒙才叫出那小童來還給甘寧,甘寧答應不殺他。可是,過了一會兒,回到船上,甘寧卻把小童捆在桑樹上,親自挽弓將他射死。然后,下令船上的人加固船的纜繩,自己解下衣服臥在船中。呂蒙大怒,鳴鼓聚兵,準備上船進擊甘寧。甘寧聽到動靜,故意躺著不起來。呂蒙的母親光著腳跑來勸阻呂蒙:“主上待你如親生骨肉,把國家大事囑托給你,你為什么因私人怨氣而想攻打殺害甘寧呢?甘寧死的那一天,即使至尊不過問,你這種作為也屬于做臣子的不合禮法。”呂蒙平日非常孝敬,聽了母親的話,心里豁然開朗,他親自來到甘寧船上,笑著招呼:“興霸,老母等你吃飯,趕快上來吧!”甘寧十分羞愧,流著淚對呂蒙哽咽著說:“是我辜負了你啊。”于是,便甘寧和呂蒙都回來見呂蒙的母親,并跟呂蒙歡宴了一整天。